667 钓鱼(2 / 2)
那些人尚且如此,毕老头儿更不用说了——他已经完全沉浸到郭逸所说的那些内容中去了。明帝国是标准的家天下体制,天子做为家长掌握一切权力,财政大权当然更不例外。户部只有保管和统计之责,说穿了就只是一管仓库的。对于仓库中的钱粮物资该怎么支配,发出去之后该怎么使用,户部其实是没有任何管辖权的,甚至连建议权都没有——如果户部尚书没入阁的话。
但是作为帝国在财政方面最优秀的专家,毕自严很早就意识到:通过对国家财政状况的梳理和记录,户部本应该是可以对整个国家的运行起到极大作用的。财政乃是一切政策的基础,国家任何一项政策都脱离不了金钱与物资的支持。如果有人能掌握到其中规律,总结出一定规程的话,就可以为那些做出决策的人——天子或者内阁提供若干最优或次优解,供其在决断时选择。如果还能对钱物的使用有一定监督之权,那就更妙了。
但他以前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具体要怎么操作,却还并没有能理出头绪来。在毕自严想来,连自己都只能略略窥到一点门道,天下间能想到这方面的人恐怕没几个。将来恐怕只有待某位奇才大能横空出世——比如王阳明那种,还不能看不起经济实务之道,才有可能把这门学问真正完善起来。
然而今天,一个年龄不过二十啷当岁的小年青却直接把完美答案劈头砸到了他的脸上:预算,决算,财政监管——中文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可以“望文生义”,即使毕自严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现代名词,光听到词语本身也能想象出其涵义。郭逸再稍稍解释一下,他马上便理解了其中窍要——只要是与财政相关的方面,他的悟性绝对无与伦比。
一时间小花厅中别人都安静下来,就听到老毕一个人在神神叨叨,叽叽咕咕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纸上不停涂涂写写。看毕老头儿的这副沉迷其中的架势,在座的其他三位大明高官颇有些无奈的对望了一眼——老毕今天可算栽了,钓鱼钓上来条大鲨鱼,反把自己给拽下去了。更可气的是对面那小郭依然一副傻乎乎样子,完全不知道他的“随口举例”给这边主力选手造成了多么沉重的打击。如果不是装出来的话,只能说恐怕连这帮短毛自己都不清楚他们的底蕴有多么厚重。
无论如何,今天的谈判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于是周延儒再次出面,跟林汉龙又闲聊了一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今天先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琼海军方面三人告辞离去,这边大明方面的几位高官以前也都是很快各回各家的——这几位之间的关系还没到要秉烛夜谈的份儿上。然而这一回,他们几个却都坐在钱家小客厅里半天没动,一个个脸色复杂,头脑中皆是思虑万千。
几人枯坐了一阵子,周延儒忽然向钱谦益举起手中茶杯:
“牧斋兄,且容学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钱谦益有些意外,他和周延儒之间一直很有些瑜亮情节,自己当前的文坛地位和名望都已经高过对方,官位圣宠也不差多少了,更不用说还有与短毛的关系这个大优势在。然而——对方是状元!是状元!是状元!
有这层光环护身,周延儒在他们这类文臣中间永远可以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在,以前跟钱谦益交谈时也都隐隐保持了一份傲气——毕竟他是帝国首辅,可今天怎么会突然摆出这样客气的态度?
钱谦益心头纳罕,但还是举杯与对方互敬一杯,接下来便听周延儒自己解释道:
“数年之前,u看书( www.uanshu.co )牧斋兄向天子请求恩典,赐予那些髡人举子功名,当时学生是很不以为然的,国家名器,岂可轻授。然而以今日之所见,举人怕还是低了,就算进士,都未尝不可。至少,放出去任一方州县,是毫无问题了。”
这句话让钱某人心中暗自得意——那帮短毛都是在他手中得到的功名,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科考,但是按大明的习惯,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为是他的门生了。眼下周延儒承认了那些人的学问,无疑也是在夸赞他的眼力。
心下虽然大喜,嘴上却依然按照文人习惯谦逊道:
“玉绳赞誉太过,我看他们为人处事上都还稚嫩得很,当不得什么大用。”
周延儒嘿嘿一笑:
“除了那些四五十岁才登榜的,新科进士哪个不稚嫩?为人处事么,投入宦海中历练个几年,总是能学出来的。可‘官府是体现统治阶级意志的工具’这句话,我大明朝的进士,又有几个人能够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手机用户请访问手机网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