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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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旭日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走到里屋门边。

这种行为俗称“听墙角”。

这是不对的,听一对夫妻夜话不对,听父母的墙角更不对,也是对长辈的不尊重。

虽则这样想,陈旭日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把耳朵贴了过去。

屋里,陈浩先把袁珍珠扶上床,随后自己也脱掉鞋袜,不急着躺下,半靠坐在床头,小心把妻子揽进自己怀里。

两人贴了贴腮,一同低头,四只手都放在袁珍珠高高耸起的肚子上。

陈浩未敢施力,怕压迫到妻子腹中的胎儿,只松松的用自己的双手覆住另一双女性的手,磨挲着,无比珍惜又怜爱的磨挲着。

“孩子动了!”

腹中的小小胎儿,隔着肚皮仿佛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疼惜,调皮的在里面翻个身,用小拳头挥出一拳、亦或是小脚丫蹬了一脚,恍若在同父母打招呼。

我的孩子!

陈浩忍不住移动身体,把头贴在妻子肚子上,静静的聆听,很清晰听到了另一个小小的、有力的心跳,和着母亲的心跳一起在他耳边跳动着。

袁珍珠觉得肚皮上传来微微的湿凉,手指摸索过去,却从丈夫脸上摸到隐隐的湿意。

“怎么了,告诉我好吗?”她用双手揽住丈夫的头,一下一下抚摸,“我在这里,跟我说说,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陈浩略一偏头,把头更深的埋在被褥间,半晌,闷闷的声音传出道:“这话——真耳熟。”

“嗯?”

“你还记得吗?当年,京城越来越乱,我们两家结伴一起往南边走……”

真的是走了很长时间,也走了很长的路。

两个初次离开京城的少年男女,用自己的眼睛,第一次看到恍若人间地狱的惨像。

袁珍珠喃喃道:“袁叔说今上不施德政,上天便也降下天灾,有些省份连续数年大旱,当地百姓们吃光草根树皮之后,争食雁粪,甚至吃观音土、青叶石充饥。”

陈浩低声道:“爹说这些东西用水煮过之后,像是米汤一样的糊状,吃下去可以充饥。但几天后,便在肠胃里凝结成块,肚硬如石,拉之不出,腹痛如绞,最后致人死亡。”

爹虽是御医出身,在前明宫廷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名医,却在这些因为太过饥饿,被近吃观音土、青叶石充饥的灾民面前束手无策,竟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腹硬如石、哀号致死。

这且不是最惨的,同时南方出现了大量的人吃人现象,休说路边倒伏的尸体被人尽皆煮了吃净,初时多人守在奄奄一息的人身边,只待其人咽气,便要立刻下锅烹制;再到后来,死人不够吃的,主意便打到了活人身上,易子而食的惨事,时有发生……

“民生如此之惨,非一月一年之期,朝廷不思发展水利、发展生产、减免赋税、赈济灾民,反而愈发催征各种苛捐杂税。”

袁珍珠咬唇道:“最为讽刺的是,那个人、直到死前一个月,还发出过一道诏书,命令各地官员加紧征收赋税。”

李闯进入北京之后,在皇宫大内搜检出三千七百万两白银,旧藏黄金四十余窑,约一百五十万两……

袁叔也曾经是查抄金银的其中一个负责人,咬牙切齿道:三千七百万,拿出一个零头就抵得上两年加派,官逼民反,那个皇帝死有余辜……

再后来,听到路人说起京里的事,都说吴三桂自山海关引清兵一路南下,最后清廷做了北京城的主人,那把椅子的新主人,是一位稚龄的,比她自己还要小的多的男孩子,顺治,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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