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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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代用力推着我的背将我赶出铁门外,然后锁上事务所的门:

「你不适合做这种事,最好早点罢手。」他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遇到这种鸟事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一开始就得下定决心干到底。不能下定决心的家伙在现场只会造成麻烦。」

在等候电梯时,我反覆思索第四代所说的话。第四代的界线划分得很清楚,自己人和自己人的朋友是无论如何都会帮忙的,剩下的一概不管。那我呢?举例来说,如果玫欧开口要我帮忙藏匿或协助身为罪犯的父亲逃亡,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又会交给爱丽丝判断,自己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吧?因为我是助手这句话真是方便到令人感到羞耻。

「所以才说你不行。」

话一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第四代一脚将我踹了进去。

「你今天好像特别亲切」我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说。

「啥?」

被野狼锐利的眼神一扫,我整个人缩了起来。没有决断力又爱多嘴,的确只会扯大家后腿。从体内涌现的强烈自我厌恶感在电梯下降的加速辅助下,硬是被塞进了我的肺里。

走出大厦与第四代道别,我独自一人走下斜坡。我走到塞车中的车道旁,双手扶在护栏上叹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一项杂事了。幸好还有杂事可做,让我不至于觉得自己很没用。

「鸣海!这里这里!」

隔着车道的对面,在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的人行道上,依林姊发现了我并拿着手机向我挥舞。星期天的中午约在行人熙来攘往的车站西侧出口前公车站,指定相约地点的是依林姊。她穿着一件黄色露肩的夏季运动衫配上牛仔裤,随性的打扮和晚上大不相同。

「没有被跟踪,应该是没问题。」

依林姊靠近我身旁,话一说完就挽住了我的手。没预料到此举的我差点往前摔倒。

「那群人好像拚命在找玫欧的下落,要小心才行。」

「咦?啊,是的。」

「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我请你吃。」

由于并不是很饿,就决定先到罗多伦咖啡坐坐。因为是中午的关系,店里面都是人。我客气地只点了一杯咖啡欧蕾和三明治卷,捡了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接着依林姊按照惯例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食物过来。

「这是玫欧的衣服,之前你拜托我拿的。」

「麻烦你了。」

我和依林姊相对而坐,她递过一个大纸袋给我。由于昨天没能进入玫欧家里,所以我先将钥匙交给依林姊保管,并请她帮忙拿换洗衣物。

「正想要出门,那些黑道又来了。我也只是刚好住在隔壁而已啊!真的很烦人,所以我跟他们说有急事,就跑出来了。」

「他们问你什么呢?」

「就问我昨天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代为保管什么东西?知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之类的,还有玫欧的事情,因为他们也知道我和她很要好。是不是应该叫玫欧去报警啊?不过这样她自己也会很麻烦但不报警可能会更麻烦嗯」

「玫欧很排斥报警。」

「我也不喜欢警察。」

依林姊掩面趴下并用力摇着头。

对她们而言,日本的警察并非单纯是「保护自己」的角色,不过

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出波士顿包的事。依林姊用手按住额头并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的确有私吞现金?」

因为将私吞来的现金藏在家中,结果事迹败露,所以叫女儿把钱拿走。这其实是一个不难理解的故事,问题是一但这成为事实,玫欧(即便不是故意的)也将成为湮灭证据的共犯。当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依林姊忽然开口问:

「那该不会是我们这个月的薪水吧?」

「什么?」

「草壁先生每个月都亲自发薪水给我们,就算家中有些现金也不足为奇。况且你说的是波士顿包吧?那我也曾经看过。」

「咦?真的吗?」

「嗯,草壁先生有时会把波士顿包带到公司去。因为我们都是以函授的方式学日文,讲义都是草壁先生每个月收集的。我原本以为他是用波士顿包带那些东西进公司。」

也就是说,回家时顺便将薪水放到里面带回来?

「但是总共有两亿圆耶?」

「那栋大楼里住的都是员工,差不多」

依林姊望着空中用手指数着数字,接着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不需要两亿那么多。」

而且居然还有人在发现金薪水袋?真是间奇怪的公司。

「该不会大家都没有银行帐户吧?」

「你不要看不起我们!」依林姊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我们拿到钱之后可是有好好存进银行。扣掉一堆自动代缴的费用,还得寄钱回家;剩下大概不到一半吧?真是个多余的步骤。」

「那为什么要发现金呢?」

「这我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私吞?

举例来说,就算真是薪水,他却利用女儿将钱从家中拿走自己还逃跑,一定是干了些不可告人的坏勾当。

「鸣海好像什么事都会怀疑呢。」

这个嘛

「因为我是侦探助手。」

依林姊捧腹大笑,但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真不懂那个人为什么要叫女儿做这么危险的事?连自己也被黑道通缉。」

「为什么黑道们也要找玫欧呢?」

「你间我为什么」

「如果真是公司的钱,应该和黑道没关系吧?」

「会不会是公司里有人请黑道帮忙?」

「直接报警处理不就好了?」

「唔嗯说得也是。」

依林姊咬着吸管再次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

「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或者那并不是我们公司的钱,而是黑道的钱?但是草壁先生不大可能动得到帮派的钱才对真是搞不懂。」

我忽然想起在「花丸拉面店」厨房后头快乐地搅拌着鲜奶油的玫欧,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什么都不懂的少女身怀有如炸弹的钜款,现在就在我们手上。

「请你保护玫欧。」

依林姊小声地恳求。我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没什么信心就是了。

回到「花丸拉面店」时大约已经两点了,感觉自己好像住在这里。仔细想想,最近我已经连续两天没回家了,差不多要被姊姊念了吧?

都已经将近午餐结束时间,这天居然很难得地还有三个客人坐在柜台席上,明老板翻动着炒锅,似乎也很忙的样子。

从厨房后门进入明老板家中的仓库和客厅,但却不见玫欧的踪影。

「明老板,请问玫欧去哪儿了?」

明老板直视着大火,背对着我回答道:

「啊,玫欧她去爱丽丝那里了。」

「什么?」

我按下308号房的门铃,却迟迟没有回应。平常应该会亮起蓝色灯,而这时却只从房内传来流水声。

流水声?

接着是「来了来了稍等一下」的应门声,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是玫欧的声音。

玫欧打开大门露出脸来。她的头发湿湿的,肌肤上微微的蒸气散发出肥皂的香味,胸部以下则只用一条大浴巾包住。我的手握着门把,身体却僵在那里。

「玫欧,不要还没确认是谁就开门,太不小心了!而且我的头发还没冲干净,快点过来帮我。哇!洗发精流进眼睛了,玫欧!」

房里传来爱丽丝好像快哭出来的求救声。

「好好好。啊!那该不会是我的衣服吧?」

她指着我手上拿的纸袋。

「这个呃、啊、是是啊。」

「谢谢你。侦探小姐在生气,所以要关门了,助手先生也进来稍等一下。」

原本想说我在外面等就好,但却硬是被连人带纸袋拉进了房间内。离入口右侧不远的浴室亮着灯(第一次看到),我瞄到里头有沾满着泡泡的长长黑发,因此赶紧转过身背对浴室并紧贴在墙壁上。

「对不起,我要冲水了喔!」玫欧回到了浴室,我听到雾面玻璃门关上的声音。

「侦探小姐不可以乱动!」

「呜眼睛好痛!」

从充满雾气的另一方,传来两人语意不明的对话。

到目前为止的十六年人生中,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所适从过。这充斥着冲澡水声的六分钟,恐怕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你特地等到我们洗完澡,应该是有事情要报告吧?动作快一点。」

爱丽丝的口气充满不悦,并轻轻坐在同样坐在床边的玫欧大腿上。当然,两人都已经穿好衣服了。玫欧用大浴巾包住爱丽丝的头不断地搓揉:

「侦探小姐的头发很长,所以不容易保养。」

「放着它就会自然干了。」

「那样会生病的。」

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幅景象。难不成大家真的只要看到爱丽丝就会想要动手玩她?

(****055)

「鸣海,不要在那回想彩夏的事情,赶快开始你的报告!」

一针见血的话让我缩起身来,这家伙的无聊第六感特别准,真是的

「彩夏?」玫欧歪了歪头。

「就和你一样,是个喜欢洗我的头发、梳我的头发的女人。」

咦?原来她也和彩夏一起洗过澡啊?

「听说侦探小姐自己不会洗澡。」玫欧说:「平常明老板每隔二天就会和她一起洗澡,顺便帮她洗洗头,但是因为今天明老板好像有点忙,所以才换我过来。」

「真是够了。如果老板她很忙,直接忘记帮我洗头发的事就好了。」

我完全不知道原来明老板也很辛苦。话说回来,这家伙的生活能力几乎等于零

「鸣海,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是来看我**的样子好取笑我吗?」

「啊、不是,对不起。」我在眼前挥手否认。因为她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害我差一点就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

「我又从依林姊那儿打听到一些公司的事情,想来和你说一声。」

我报告了有关草壁昌也亲自发薪水袋给「哈啰皇宫」房客的事情,原本心想应该和这次的案件不会有太多的关连,没想到话一说完,爱丽丝的眼神立刻锐利了起来:

「她跟你说草壁昌也亲自发薪水,你确定?」

「嗯。」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哇!」

「爸爸不会私吞员工薪水的,绝对不会!」

玫欧从身后紧紧抱住爱丽丝说。

「你、你放开我吧,好痛!我可没有说过他会私吞员工薪水之类的话!」

由于爱丽丝奋力地挣扎,大浴巾从头上掉了下来。

「但是,不管怎样想我觉得结果和我们预期的一样。」

「鸣海,不要太早下定论了」令人意外地,爱丽丝居然站在玫欧那一边。「针对草壁昌也会私吞这种想法有些疑点存在。第一,这间公司的规模并没有大到可让一个人私吞两亿圆那么多钱;其次,这些钱全部都是现金。除此之外,那群黑道也在寻找两亿圆,这个数目和包包中所装的金额几乎一致,为什么他们会知道里面装有两亿圆?即使被私吞的金额经由公司查证确实为两亿圆,那为什么又全额都还在?」

「啊」

她说得没错,的确是很奇怪。

「当然,就算草壁昌也的嗜好是存钱,或是喜欢闻一万圆钞票的味道好了」「我爸爸不是那种变态!」「基于某种理由而将钱全数存了起来,但由于金额过于庞大而无法使用这些原因也都是可能的,但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否定这些假设的事证就是只有黑道在寻找草壁昌也和玫欧这项事实。」

「那么」我不大想思考另外这个可能:「是不是保管田原帮的钱,然后卷款逃跑了」

脸颊感受到玫欧带刺的眼神。

「也有这个可能。倘若如此,又会产生为什么要保管黑道的钱这样的疑问。无论如何,我们掌握的情报都不足。专心思考是我的工作,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猜测,好好做你自己该做的事。」

居然说我在做无谓的猜测。好啦,反正我就是笨蛋。

「那我的工作是?」

「打电话给那个叫做依林的女子,问她每个月自动代缴的款项是代缴给哪些单位?又是如何汇钱到中国去的?有机会的话就再问问她『哈啰皇宫』里其他住户是怎样的人?」

「什么?」

爱丽丝突然说了一大串,我完全有听没有懂。依林姊她们所缴的公共设施维护费、管理费、房租甚至汇给家里的钱,问这些和这次的案件有何关联?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关联才要调查,你赶快打电话就对了。」

少校来到NEET侦探事务所时,我正好在用房间里的传真机收取依林姊传真过来的银行存折影印本。

「怎么会有股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肥皂香?藤岛中将,你给我说清楚!」

他一走进来就立刻以模型枪枪管抵着我的头。啊啊,又来了个吵闹的家伙。

「昨天打电话给你都不通,请问你是去哪儿了?」

「当时在高田马场(注:日本东京都精华地段)展开深夜街头战,结果遇上临检;正想说明街头游击战的危险性时,就和同伙五人一同被带进警局。哼,这群警察果然也只是庸才。」

废话,那样一定会被抓的,你是白痴吗?我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身穿军用迷彩服装、身材大概和小学生差不多的男生。这个样子也能叫做大学生,真是令人感到惊讶。少校将护目镜推到防护头盔上,接着穿过我的头顶直瞪着寝室内。

玫欧把爱丽丝紧紧抱入怀中,似乎想保护她不受到偷袭者攻击,并以警戒的眼神看着少校。

「玫欧,你不要没事就一直搂着我的脖子,想勒死我是不是?」

「因为有个可疑的人。」

「没问题的,这身装扮也比不上他内心的怪异,你放心好了。」

这这样好像并没有帮他辩解到吧?

「你就是这次的委托人吗?我是少校。是藤岛中将的长官。」

「我从以前就觉得怪怪的,中将的官阶应该比少校高吧?」

「所以说菜鸟什么都不懂。」

少校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摇摇头,接着放下后背包把枪收了起来:

「少校才是军队里实质上的最高指挥官,这是世界的常识。你看『最后的大队』里那个少校指挥官,他可是毫不犹豫地杀光了上级长官呢。」

「那是漫画吧?」

「在阿.巴瓦.空(注:机动战主钢弹卡通中吉翁军的宇宙要塞)战役后期,少校不也射杀了少将?但也没有被兴师问罪。」

「那是卡通耶!」况且那是因为之后立刻战败的关系吧。

「对了,你们查到田原帮的事务所在哪儿了吗?」

完全忽视我的kang议,少校转移了话题:

「调查的基本必须从监听开始。你们看这别针型的,和去年做的相比,实现了收音品质加倍、续航力加三倍的要求。」

少校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堆可疑的仪器并将它们排列在地面上。

「原来侦探小姐和很多坏人做朋友」玫欧小声地说。

「这工作是善良老百姓无法做的,少校,你应该知道公司的地址吧?就先装在那里吧。虽然目前只查到一处田原帮的据点。」少校将爱丽丝口述的地址记录在手机中。「大约是个五等规模的堂口(注:指上游还有四个人堂口),若和更上游的堂口有关连,调查所需的时间将会暴增喔。」

「要装设一、两百个都没问题,只是要有人监听并整理情报,这点我就帮不上忙了。所以顶多只能装在两个地方吧?反正那就是我的工作。」

「只要知道钱的来源就可得知相关人员的身分。关于草壁昌也的事,对方也比较清楚。与其追逐到处躲藏的兔子,还不如跟着猎犬比较容易嗯。」

从传真机将影印纸取下,爱丽丝盯着内容看了几秒,接着将纸褶起抛向枕边,并说:

「草壁昌也并没有私吞公款。」

「真的吗?」

我和玫欧同时发出声音。

「你们先不要这么高兴。」

爱丽丝用后脑顶着依旧从背后紧抱来的玫欧胸口。

「如果我想得没错,私吞公款反而还没这么麻烦。真可惜。」

「这是什么意思?」

问题是爱丽丝按照惯例,拿出了古今东西所有侦探都会说的一句台词回应我的疑问

「目前还不能透露。」

我有些不耐地叹了一口气。爱丽丝接着说:

「之前我也提过,我所获知的事实充其量不过是偷瞄了神的记事本中的些许内容,对于生活在地表上的人类而言毫无价值。为了使它成为更具价值的事实,必须付出更多的血与汗。」

「助手先生,你帮我翻译一下好不好?爸爸没有做坏事对吧?」

玫欧在爱丽丝的头上说。

「意思就是证据不足,所以还不确定。」

听完我的说明后,少校点头并站了起来:

「那么我这就再次前往流血流汗,太久没遇到事件因而迟到,一想到能侧试新作品心里就雀跃不已!我保证就连黑道们打嗝的次数都清清楚楚录下给你们听。」

随口说出危险的行为后,身着迷彩服的背影就消失在大门外,爱丽丝说:

「鸣海,请你记住,在这次的事件中不需要事实。」

「什么?」

「这次和ANGEL.FIX那次不同。我们的工作是保护玫欧并找出草壁昌也,对吧?」

爱丽丝抬头望着我,玫欧代替我点了点头。

「所以并不需要挖掘坟墓追究事实。只要案件有需要,你要有真实与事实都可能扭曲的心理准备。」

「意思是说没有证据就随便决定吗?」

「你真是一个只懂得散文的男人。」

这种事情,就算不下定决心我也早决定这么做。我和爱丽丝不同,并没有非得探求真理解明事实的强迫症,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罢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羡慕爱丽丝的强迫症。

「既然如此,就把玫欧从这儿带回老板的房间去吧。」

「不行,侦探小姐还没吹头发。」

「你看,居然说出这种话。我解释了好几次热风吹在脸上很痛苦她都不听,真是的」

只不过这次我并没有服从爱丽丝的指示。让玫欧帮她梳理好头发再走比较好吧?

「喂,玫欧你放手!鸣海,你站住,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不理会在玫欧手中哇哇大叫的爱丽丝,我走出了事务所。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我边想边走下楼梯,好像真的无事可做了。厨房后门外的阴暗小广场上空无一人,让我觉得有点沮丧。原来我是个别人不指使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

虽说今天不用打工(由于还在试用期,只有星期五、六要上班),心想反正也没事做,干脆来帮明老板的忙。当我正想伸手打开后门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鸣海,拜托你救救我。』

突然传来阿哲学长激动的声音。

「你、你怎么了?」

我第一次听到阿哲学长被逼到如此窘迫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花丸」吗?』「咦?是啊」『我告诉你大厦的位置,你赶快来!』「啊,等、等一下」

阿哲学长开始告知地址。旁边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听到类似东西互碰的喀喀声响。怎么回事?他到底在哪里啊?

『绝对不可以跟别人说喔,会被杀掉,拜托你了。』

最后又补了一句令人害怕的话语,接着就挂断电话。虽说我的疑问和不安在脑袋里搅和着,但却立刻踩下脚踏车的踏板。

学长所说的大厦距离「花丸拉面店」骑脚踏车大约五分钟就到了。由于周围没有标的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七层楼的建筑,我冲上了最上层并按下了701号房的电铃。

从开启门的隙缝中探出一个年约四十、脸色苍白的男人。下眼皮严重下垂、嘴唇和鼻子旁边留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我被吓得倒退好几步,背部撞上了墙壁。

「阿哲,是个小鬼啊?」

男人回头看着房内说。

「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家伙,让他进来吧。」

房里传来阿哲学长的声音,我听到后安心得几乎要趴在地上。还好还好,总算是活着。

男人拉下门链打开大门,先是探出头在走廊上四处观望,接着瞪着我并抬了抬下巴示意叫我进去。

「进来吧!」

「咦?啊,那个」

「动作快点!」

我浑身僵硬地踏进了大门内。伤疤男关上门后上锁又拉上门链。咦?等等,为什么要如此小心谨慎?

被带往两房一厨屋内最里面的房间,我被眼前所见地狱般的景象给吓傻了。

房里坐着其他三名男子,围着一张正方形桌子。阿哲学长、穿着花衬衫的爆炸头,再加上剃光眉毛和头发、身材壮硕的的章鱼怪。然后就是

「碰!」

「太嫩了!阿哲,待会儿可别哭啊。」

铺着绒面厚纸的桌上摆满了麻将牌。

「鸣海,还好你赶上了。借我两千。」

原本背对我的阿哲学长忽然转头过来,并以激动的表情向我伸手。

「咦?啊、好」被他的气势所逼,我不自觉地拿出了钱包。

「不就跟你说我借你就好?」章鱼怪说。

「如果跟尼莫老大借,搞不好十分钟后就跟我要一成利息。」

「那也不需要跟小鬼借吧?」

「都已经打到这样,没有不宣告亮牌听牌(注:在宣布听牌的同时秀出手中的牌,可以增加台数)的道理!」阿哲学长将从我手中抢走的两千圆和牌同时打出,并将剩余的牌推倒。

「居然收集这么多筒子。」

「这是在等哪一张啊?」

「虽说我也不大了解,只要是筒子应该几乎都可以胡吧?」阿哲学长说。

「是258筒和369筒总共听六张不对!」我无意间穴了嘴,接着顺势对学长大吼:「你到底在做什么啦!?」

「看了不就知道,在打麻将啊!」

我可是担心你才飞奔过来的,你这个臭赌徒!

「没办法,因为连听牌的钱都没有了啊。喔,自摸!庄家连庄,连三拉三北风开听一发门清自摸」

什么叫没办法?不顾怒火中烧的我,接到我的两千圆融资后大复活的阿哲学长,居然自此开始赌运亨通。这张桌上所进行的赌博,在各方面都不是过去的我所了解的麻将。不但只有三个人在打牌(一开始带我进入房间内的男子只是帮忙倒咖啡和换一万圆钞票的,并没有参加),直接用现金取代筹码也是很夸张的事。只要有人胡牌,钞票就在桌面上飞来飞去。台数的计算方式也不大一样

自己提供的两千圆一下暴增一下又减半,看得我胆战心惊。

「阿哲,要不要去吃饭?顾爷,你呢?」

经过一小时激战,章鱼怪站了起来。叫做顾爷的爆炸头摇了摇头:

「我现在要去看抵押物件。」

「真是辛苦。」

站在远处聆听(应该是)黑道们的对话,我因瞬间涌现的疲劳而感到意识不清。幸亏学长好像有赢钱,还好还好我才刚这么想「尼莫老大,这里是二十万。」「喔!」他马上就将刚赢来的一叠钞票拱手奉上。

「这样就刚好还清了。」学长的表情如释重负。

「我的两千圆」

「啊,对喔,你就先让我欠着吧。如果可以就忘了它吧!」

「我怎么可能忘!?两千圆是大钱!」

走出大厦,章鱼怪不知为什么将阿哲学长连同我带到了寿司店。听他所言,似乎是因为打牌缺人,所以一开始以无息方式借了二十万,并答应不收场地费和请学长吃午餐为条件,叫他加入赌局的。也就是说,当我抵达前,学长早已将二十万给输光光了。太恐怖了。坐在寿司店柜台座,两侧被学长和章鱼怪包夹,我拿着茶杯的手还在颤抖。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坐法啊?为什么要包夹我!?

「原来如此,这就是摆平那群自己卖药小鬼的家伙。我听说过,看不出来还满有胆识的。这顿我请,不用客气。」

看来先前的事件也已经传到了黑道的耳里。章鱼怪感觉异常地友善,真是的,不要这样对我。我整个人畏畏缩缩,只敢偷偷点小黄瓜卷和蛋寿司吃。接着章鱼怪问我:「怎样?别去学校,到我们帮派来吧?」居然跟我说这种话,学长,救命啊!

「尼莫老大,鸣海可是肩负尼特族未来的优秀人才,请不要邀他加入帮派。」你也不要随便就叫人肩负那种东西!

「请问两位是旧识,对吧?」

我活像只缩头乌龟般拚命想转移话题。

「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大概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刚才通电话才第一次讲话,他说刚好打牌缺人。」

我差点将嘴里的小黄瓜卷喷了出来。第一次见面!?

「我也吓了一跳。」章鱼怪的口气感觉不出有任何惊讶。「他还满有名的,所以有听过,听说是个人来疯的笨蛋。原本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不过这跟有没有种没关系就是了。真可惜,原本想让他欠点钱,好把他拉进帮派里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学长的脸。这个人难道不要命了吗?

「我们帮派接下来会成长,是支潜力股。反正你也没有工作嘛?」

啊啊,惨了,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我很会看手相,怎样?给我看看吧?」

章鱼怪强行将我的右手拉起,并以手指沿着掌纹触摸。

「你看吧,感情线比智慧线还高,这种手相很适合做黑道。」哪个人的感情线不比智慧线高啊!?这人是白痴吗!?但我不敢反驳,反驳可能会被杀掉。

「我也很会算星座。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三十一日。」

「那就是天蝎座嘛。天蝎座超适合的啦!从三月一日到二月二十八日之间出生的人都很适合做黑道。」

干脆说所有人都适合算了!

「尼莫老大是什么星座的?」

「我是黑道座。」(注:日文中「座」字发言「ZA」与黑道「YAKUZA」的尾音相同)

「我知道啦!」

啊啊,完蛋了不小心说溜了嘴,会被杀掉。章鱼怪一边用力拍打我的背一边大笑,寿司店的柜台不停地摇晃。

「你真的很有潜力,干脆跟阿哲一起加入我们帮派吧?」

「我才不要加入那种麻烦的行业。」学长回答。真是冷静得令人讨厌。

我真的只能点小黄瓜卷了。我拚命将小黄瓜卷塞入口中,并努力集中精神在品尝小黄瓜的味道上。

两人就这样在我头上交谈着,不知何时进入了和案件有关的话题。

「尼莫老大,你认草壁昌也吧?之前也在大阪混过的。」

「你,该不会也有参一脚吧?」

章鱼怪压低了声音。我十分惊讶,喝了口茶将嘴中的寿司醋饭冲进肚里。

原来如此,阿哲学长并非喜欢才和这个黑道打麻将的,他是为了收集情报。

「你是为了这件事才陪我打牌的吗?白痴最好不要穴手,虽说现在只有田原帮介入,接下来可能还会牵扯到更大的帮派。这可不是受点伤就能了事的。」

「这种有建设性的意见应该趁我还在娘胎时告诉我啦。」

章鱼怪经过我的脑袋上方向阿哲学长挥拳。只听到「啪!」的一声,拳头被学长的手掌给挡了下来。

「哼!」章鱼怪再度坐下,柜台对面的师傅也以害怕的眼神看着这边。

「你跟草壁是什么关系?」

「这我不能说,麻烦尼莫老大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事就好了。」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知道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我心怀畏惧地观察章鱼怪的动作。深深凹陷而形成阴影的眼窝,从侧面看更是恐怖。当我正打算抓住阿哲学长的手逃跑时,章鱼怪再度开口:

「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

「尼莫老大你和草壁不是拜把兄弟吗?现在是因为立场不同不能穴手,但只要能告诉我一些事情,说不定可以帮助他。」

章鱼怪将眼睛眯了起来。

「你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

「这是商业机密。」

阿哲学长轻轻带过,并将比目鱼握寿司抛入嘴中。接着突然将我推开,向章鱼怪低头恳求:

「拜托你。」

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就连师傅也手握切鱼刀屏息以待。而我则被吓到连章鱼怪的脸都不敢多看一眼。

终于,章鱼怪开口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你不是草壁的敌人?」

「只有我的一条烂命。」

我感到一阵寒意不管是说出这话的阿哲学长,或是听到此话后却在那窃笑的章鱼怪,都让我觉得恐怖。

「有电话联络。虽然不是我接到的。」

我差点忍不住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但勉强将声音压在嘴中不让它露出来。

因为章鱼怪以一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生气的恐怖表情看着我,害我感到极度恐惧。

「昨天打来的,所以应该还在这附近才对。」

「打电话?为什么?」阿哲学长隔着我问。

「他拜托我安排他偷渡到国外,可是突然这么要求我也没办法答应。」

偷渡到国外?

「是想躲到外国去吗?」

「他好像不只是问我们而已,也问过其他单位。他在问韩国或香港或新加坡,应该是想跑路没错。」

躲到国外那玫欧该怎么办?我将不好的想像和小黄瓜卷和着浓茶冲入胃中。

「以草壁的人脉,要在关西找个地方躲藏应该不成问题。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明明在跑路还四处打听事情,如果哪个没头没脑的家伙跟田原帮告密不就死定了?」

「确实是很奇怪,明明早就可以逃得老远的。」

「至于你,应该知道那两亿圆跟她女儿的下落吧?」

阿哲学长连眉毛也没挑一下。但看到我的脸时,章鱼怪却忽然大笑:

「阿哲,你果然是有胆量,但这家伙就把答案都在脸上了。」

我羞愧到想立刻逃离现场,偷偷观察了一下阿哲学长的表情。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该不会告密给通缉的人吧?章鱼怪用力拍了拍我的背,忽然恢复严肃表情:

「那不是公司的钱,想也知道。」

「那间公司和田原帮是怎样的关系?」阿哲学长问。

「不知道居然还敢多管闲事?」章鱼怪以手巾擦了擦光秃秃的额头:「现在的社长叫美河,当时和草壁合开这家公司时,曾跟田原调过头寸。债款当然还没有还清,所以无论田原帮有任何要求,他们根本不能拒绝。草壁原本就是混黑道的,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很排斥。但没钱就没办法做事。」

「也就是说,草壁也只好退让了。」

「应该吧。」

「那一笔钱到底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只能告诉你们这些而已。」

走出寿司店,章鱼怪立刻压低声音说:

「你要搞清楚,若想和帮派套关系就应该先加入他们。应该有很多人跟你提过吧?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我一辈子都是尼特族啦!」

章鱼怪放声大笑,声音大到好像快要扭断我们的背脊。接着他在阿哲学长的胸口用力推了一把,丢下一句「草壁就拜托你了」后大步离去。

看着他慢悠悠行走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叹了一口气。阿哲学长一边笑着一边轻抚我的背:

「鸣海,你也不必紧张成样。」

「为什么要让我坐在中间?」

「呃,因为听说他是**恋。想说预防一下」

你也帮帮忙,这样是能预防什么啊!?

「没关系没关系,他们是和田原帮没有任何交集的帮派。有时和黑道有点交情,办起事来也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阿哲学长的广大人脉是这样形成的。我感到极度的无力,坐在寿司店停车场中的分隔岛上。大概会好一阵子动不了吧。

「今天收获不少。鸣海,谢啦。我还担心那时万一不能自摸,不知后果会如何。我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欠别人钱。」

「居然知道他草壁的同伴,到底怎么查到的」

「嗯?喔,随便找到的啦。」学长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打给所有联络得到的关西地方黑道,大家都是『什么?你在胡扯啥?』这种反应,直到打给尼莫老大才中奖。不知道白打了多少通电话,好累。」

真的还假的?这个人还真是不要命到极点。

「做侦探最重要的就是努力不懈。」

我万万没想过会被尼特族说要努力不懈,但这次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最起码的收获就是知道草壁还逗留在这附近。幸好尼莫老大是个说得通的对象,真是的。」

「是没错看起来人还不错的样子。」

不像我想像中的黑道那样满口脏话,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只是长相很可怕罢了。而学长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鸣海,告诉你,这很重要一定得记得。」

他紧握我的手并将我拉了起来:

「世界上并没有好黑道,好黑道就是死掉的黑道。」

是喔

「第四代也是?」我忽然想到他,就随口问问。

「那家伙已经被我杀了大概五十次左右,所以应该算是还不错的黑道。」

阿哲学长笑着回答,他自己大概也被杀了五十次左右吧?

「剩下就是等第四代的消息了。只要人还在城里,就有可能被平板帮找到。」

那天我原本就已经睡眠不足了,加上又四处奔波搞得疲惫不堪,结果一回到家便倒头就睡。

当我被巨大的噪音给吵醒时,周围已经一片漆黑了。一时间还搞不清楚自己是趴着睡的,为了站起来还挣扎了老半天。

我根本忘记要开灯这回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黑暗中摸索,搜寻巨大声响的来源。那是「COLORADOBULLDOG」的铃声,是爱丽丝打来的。

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打开手机盖一看,时间是日期刚过一天的凌晨零点五分。干嘛在这种时间打来?

『有人回报消息说看到草壁昌也了。第四代发的照片奏效了,我们要开始进行跟监,现在立刻过来这里。』

「现在吗?我超困的耶。」

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搞不大清楚状况。看到草壁昌也?照片不是半天多前才发出去的?动作还真是快。

『我是说立刻过来。难道在你学过的国文里,再睡一小时回笼觉才叫做「立刻」吗?』

「不是,知道了啦,我过去就是了。不过请你再等我一个小时好不好?」

『如果你太晚过来那也没办法,我会认定你在前来的过程中走失了,然后将你嘴巴开开被布偶包围的幸福睡样,当作网路寻人照片发布出去。』

「你是什么时候拍的啦!」我的睡意立刻消失无踪,接着从床上一跃而下。

『你也知道我是个紧张大师,可能因为太担心你的安危而只能等三十分钟。』

然后电话便断掉了。我将手机用力丢在床上,披上了外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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