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三堂课 ——停课——(基础英语与第二外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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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堂课停课(基础英语与第二外语)

1.

第二天,我到大学来上基础英语的课。

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整,第三节课开始前十分钟。虽然我很想说今天来上学的时间比较充裕,然而实际上我已经睡掉今天上午的两节课心理学与文化人类学。才第一天上课就突然「自动停课」实在是不成体统,令我产生了一点自我厌恶感。

(至少得搬到近一点的地方,不然也许真的不妙)

先不说别的,光那个交通颠峰人潮就有害于身心。肯定是因为被人潮挤压的痛苦印象在无意识间侵蚀着我,才会使得我的身体不愿意起床上学。绝对是的,总之我是这样认定了。

我心中怀着对大学生活一开头,就潜伏而至的阴影感到的一抹不安,走在基础英语课堂所在的综合科学系大楼走廊上。

综合科学系大楼位于校园北边正好与魔学系大楼隔着时钟塔遥遥相望。一年级学生必修的基础科目与通识科目全都是在综科大楼(综科是综合科学系的简称)上课,所以造成了一年级学生事实上反而很少有机会到主修系大楼的矛盾现象。大概只有上专题研究课程时,才有机会前往自己的科系。

「啊,阿周这边这边。」

在学生们正陆续到来的教室中,凛凛子在后面的座位上挥着手。冰鱼、印南、理惠她们也都众在她附近。

「原来阿周也是在这边上课。」我一走近,凛凛子就这样说道:「我们一起上课耶,真棒。」

「对啊。」

虽然我口头上表示同意,不过其实我并不认为和认识的人上同一堂课有什么好,但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妥。真要说的话,其实这种事也说不上好或不好。但是既然凛凛子觉得高兴,那么或许也算是件好事吧。

我偷偷往冰鱼那边瞄了一下。一个人单独坐在前排的她,正默默地把课本上的英文翻译成日文写在笔记本上。大概是在预习吧,而进度已经到大概十五页的地方了。她全身上下只有拿着自动铅笔的左手,和眼镜后面扫着课本上英文的眼睛正迅速地活动而已。

虽然看起来颇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然而从她和大家一起上课看来,她应该已经没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了吧。

「怎么了,阿周?」

凛凛子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着我。我答了一声「没什么」后,放下包包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就座。

理惠屁股沾在椅子边,一副随时会滑下椅子的姿势。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道:

「这样就只差千里还没到了吧」

「千里上午也没来上课耶,是睡过头了吗?」

我也因为睡过头而翘掉上午的课这话我当然说不出口,我可没有兴趣自曝其短。

看来本校是采取把同科系的学生聚在一起上同一堂课的做法,众在教室内的学生几乎都是昨天在大讲堂中见过的面孔。大家就和我们一样,各自与同组的同学坐在一起,看来都已经建立起交情了。

大家的话题中心果然还是昨天的古怪广播,都在兴致勃勃地聊着那件事犯人到底是谁?只是个恶作剧吧?还是说真的会发生杀人案?谁会被选上当祭品?警察会出动吗?这会被他们视为案件展开搜查吗?

「嘻嘻,犯人到底会是谁呢?」

就像这样,看来我们佐杏组的成员最先关心的到底也是这个。

「很难说。」坐在我隔壁的凛凛子一问,我就这样简洁地答道:「以眼前缺乏线索的现况来说,根本不能够肯定地说些什么。」

其实我昨天在贝克和老师的茶会中已经暂时推理出一个结论了,不过因为是那样的内容,所以还是控制一下,别在这样的场合下公开吧。

「小周子说的对。如果想要做出更进一步的推理,就得多收集些相关情报才行。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什么都说不准。」

理惠一面横眼往我这边看过来,一面像个侦探似的向上推了推眼镜。印南也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就是这样,所以我不会公然轻率猜测犯人是谁。」

「嗯这样啊。」

双臂环胸的凛凛子语气虽然意犹未尽,然而表情是满足的。看来她似乎只是在享受着聊这个话题的乐趣而已。

「冰鱼,那你呢?你觉得谁会是犯人?」凛凛子把身子探前。

「这个嘛」被指名的冰鱼头未抬、手未停:「是谁又有什么差别吗?」

理惠像是觉得这个冷静反应挺无趣似的,不以为然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搞什么啊,小冰子,你也太冷漠了吧。小凛子好心找你说话耶,你就不能表现得更亲切点吗?同样身为眼镜妹的我不能坐视这种事情,警告嗳警告。红牌一张!」

不知道是不是后半段的玩笑话触怒了她,冰鱼的手一顿,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

「奉劝你最好不要随便把别人和自己引为同类。」

「你说啥?」

这句说尖酸刻薄也确实挺尖酸刻薄的话,使得理惠脸色微变站起身子。可能是感受到理惠压抑着愤怒的状态之故,冰鱼也把视线从笔记上挪开,抬起头来。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冰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至于要如何解读就看你自己了。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样叫我。请你适可而止,有点学习能力吧!」

「有理,那我也可以把它解释成对我的挑衅罗。」

「悉听尊便。」

「你、你们俩别这样了啦。」

打横穴入两人一触即发火爆气氛之中的,依然还是凛凛子。

「我们都是朋友对吧?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老是要吵架呢?」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感伤的关系,她语带鼻音。啊不对,她真的开始掉眼泪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两个当事人是不用多说,就连我和印南也都皮皮剉起来。这番骚动已经在教室内各处引得听到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无数视线像利刺般射了过来,叫人尴尬得要死。

急中生智破解掉这个危机的人,是一脸机伶相的理惠。

「嗳,讨厌啦小凛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啦?」才刚狐疑她怎么突然大笑,她立刻用力拍着凛凛子的背:「开玩笑的啦,开玩笑!我闹着玩嘛,冰鱼就不留情的回嘴我们这样闹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你居然当真了直一是个容易被吓到的小孩耶。」

说着理惠向冰鱼使了个眼色。

原来如此,要把这整件事情都定位成半开玩笑闹着玩的事啊。

「对吧,小冰子?开玩笑的嘛?」

「当、当然罗。」会意的冰鱼生硬地配合着。

「是这样的吗?」凛凛子哽咽着问道。在一旁点头点得比刚才更凶的印南真令人感动。

「这、这样啊,对不起,我还以为」

「算啦算啦,我们也闹得有点过火了嘛。」

理惠甩着手,心底则应该正在跪地求饶了吧。

「还有冰鱼,对不起。」

「没、没什么好道歉的。还有」冰鱼像是想要修补局面般推正她的无框眼镜,背对着我们这边说道:「我也认为在没有任何线索的现在,不可能知道犯人是谁。」

「啊」凛凛子变回一脸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

这时候通知大家上课的钟声响起,同时千里也走进教室。她脸上的睡意看起来比平时更浓。

「早」

「啊,早啊,千里。」回应这声招呼的人是凛凛子。虽然现在也许已经不是适合说「早」的时刻,不过那也不重要就是了。

千里一面向其他人打招呼,一面落坐在冰鱼旁边的位子上,同时嚷了起来:

「哎呀,冰鱼,你预习到好前面的地方了耶。佩服喔~」

「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借你抄喔。」

「咦咦,为什么啊~」

「因为这种事就是要自己去做才有意义吧。」

「什么嘛,小气鬼。」

看着千里噘起嘴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嗳,不过老实说吧,其实我也有想过等会要借来看的。」

「我也是。」

理惠一招认,凛凛子也吐了吐舌头。

「我、我只想过要借不懂的地方来看而已。」

印南吞吞吐吐地说道,还很不好意思似的缩了缩脖子。

大家面面相觑。

「什么啊,搞半天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嘛。」

理惠一耸肩,一圈笑声就向外扩散开来。

我边看着她们就像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污秽的部分存在般,幸福快乐地笑着的模样,边心想

这五个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老实说我一直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个性如此不同的五个人为什么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不过我现在仿佛有种可以理解的感觉了。

那一定是因为这五个人在极力表现自己个性的同时,也不会让彼此起冲突,就这样维持住绝妙的平衡。

她们五个人的个性就像是一片片形状各异的拼图片,但是彼此之间又嵌合得紧密无间,拼出一幅名为「幸福」的肖像画。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个性太过强烈,使得彼此的棱角无法互相嵌合而卡住,但是在这种时候也马上会有其他人挪动一下位置,拉开距离进行修补,当场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里是属于她们的世界,只由独一无二的人们构成的终极循环系统,是个封闭的圈子。所以在这幅不断循环着的「幸福」肖像中,每一个人都无可取代,是由她们五个人完成的世界。

那么

如果在这之中少了一个人?

「阿周呢?是会事先做好预习的人吗?」

凛凛子脸上依旧残留着开朗的笑容转向我这边。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也算是不会预习的那种人吧。」

「是喔,那就和我一样罗。」

凛凛子露出令人炫目的笑容。我随口答了一声「是啊」,但是我终究没有办法露出与她相同的笑容。

「」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千里在这时候突然敛去笑容,以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2.

因为还是第一堂课的关系,所以在确认过旁听生与解说课业内容事宜后,基础英语这堂课就匆匆结束了,也就是说下一堂课起才会正式开始上课。在说明会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学方面也太马虎了吧。

因为还有多余的时间,所以我们来到了校内的咖啡座。

如果是在下课或午休时,这里想必会人满为患吧,不过可能是因为这时候原本还算是上课时间的关系,所以咖啡座中没有多少人。我们各自去柜台买好饮料类的东西之后,就在阳台上找了个日照良好的桌子占地为王。

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我们漫无边际地聊着些琐事,一个个话题就这样绽放而后凋零、凋零而后绽放。

没多久后,话题就转移到大学的社团活动。

「阿周呢?有没有什么想参加的社团?」

「这个嘛,没什么特别想参加的」

我在高中时也没有加入社团。虽然手鞠坂曾经多次邀我加入游泳社,不过我都拒绝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理由,就只是没兴趣罢了。

「我呢,要打网球。」

我「哦」地应了一声,同时想像着凛凛子身穿网球装,拿着网球拍在球场上东奔西跑,灵活地接住白球并且把它打回去的模样。我觉得那副模样与活泼的她很相称。

「阿周要不要也来打网球?我高中的时候也是打网球的,很好玩唷。」

「唔」

「听说城翠大学差不多有十个网球社团。所以我准备在今天放学后去其中一个参观一下。如果阿周没事,要不要一起去?」

「看你说的,其实只是因为你不敢一个人去而已吧。」千里说道。

「才、才没有那种事呢,人家是想和阿周一起打网球嘛。」说着凛凛子不知道为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所以要是阿周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会很开心的」

紧接着她又说了句「怎么样」,询问我的意向。

「嗯,也好啦。」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去,但是我又拒绝不了,只好表示同意。

「真的?说好了唷!」

面对着露出欣喜笑容的凛凛子,我小声强调了一下「不过我可不见得会加入喔」。

「我会加入漫研吧。」

一连大啖了三个蛋糕的理惠说道,让我又想像了起来。窝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中,专心看上一整天的漫画,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又哭又笑的理惠也许是一种偏见吧,然而我觉得这样的形象和理惠实在是相配到不行。

「可以看古今中外的漫画,光想都像作梦一样过瘾嗳。」

看来理惠非常喜欢漫画,虽然我并不是老师不过却也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唔那样说不定也不错。」凛凛子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要不要脚踏两条船呢?」

「凛凛子还真是没主见呢。」千里苦笑着。

「那千里你要加入哪个?」

「人家还没有想过耶~」千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微微一笑:「和阿周一样吧。」

因为话题突然转回到我身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点个头算数。

「那千里要不要也来打网球?」

对于凛凛子的邀请,千里回答「我会考虑」。

然后大家的视线移动到一旁的冰鱼身上。

受到大家无言的询问,冰鱼不知道为什么以颇为尴尬的模样转开视线。大家面面相觑。

「冰鱼,你要不要加入社团呢?」

即使凛凛子直接问了,冰鱼还是沉默了好一阵子。不过就在我以为她要害羞到把视线整个挪到相反的方向去时,她双颊微红,像蚊子叫般的说出了「摄影社」。

「摄影社?」四个女生全都睁圆了眼睛。

冰鱼一面偷偷拾眼看着大家的反应,一面讷讷地说道:「我以前曾经凑巧去美术馆看过风景摄影展我觉得那真美。那时候我就有点想要自己也拍拍看了,但是因为高中的课业很忙,而且我又几乎完全不会用相机,想拍也拍不了。可是上了大学后,空闲的时间就增加了所以,呃,我就想说试试看好了」冰鱼以不安的模样环视着大家,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会、会不会很奇怪?」

「没那种事的啦!」凛凛子强而有力地否定道。她双掌合在胸前,双眸灿然生光:「嗯,没那种事,我觉得很棒啊。」

「是呀~我觉得和冰鱼的气质很搭配耶,有种知性的感觉。」

「嗳,什么事都是值得挑战的啦,这是好事呀。」

千里、理惠纷纷赞同,印南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加油喔,冰鱼!」

「谢、谢谢」冰鱼真的很不好意思似的垂下头。

然后话题的矛头理所当然地指向最后一个人身上。

「那印南咧,你要加入哪个社团?」

「等,这种事还需要问嘛。」

一个人坐在桌边最角落处吃着卡士达布丁(注:一种鸡蛋牛奶布丁)的印南,眨着眼睛说:

「呃,我打算加入推理研究社。」

不出大家所料的回答使得桌边的笑容蔓延开来。

没多久后,说要去上第四节公民与道德课的凛凛子、理惠与冰鱼站起身来。「我们先走了,阿周,待会见罗。」我就这样目送挥着手的凛凛子离去。

一到了休息时间,咖啡座的人就稍微变多了些,周围突然开始吵闹了起来。我个人是很想移动到其他地方去啦,但是因为事情已经发展成我得陪凛凛子去参观社团的状况了,所以我也不能就这样回家。那么我现在应该要怎么样打发掉这段时间呢?

(要不要去福利社站着看白书呢?)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阿周也没课了吗?」

还留在桌旁的千里问道。

「是没有了。」

「啊,是喔,那阿周要回去了吧。」

「不,虽然我是很想那样做啦」

「嗯?啊,对喔,阿周要陪凛凛子去参观社团的嘛。是喔,既然这样,正好。」千里的视线在一瞬间从我身上飘开,然后又再次盯着我看:「我有点事想谈谈,方便吗?」

「我是无所谓。」

虽然不到严肃的地步,不过她的态度很明显不同于平时。印南应该也察觉到这点了吧。

「呃,那个我有想买的小说,所以先走了。」

她留下这句话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从我们眼前走掉了。

「这样好吗?」我这样问千里。

「啊,是我不好不过没事的,印南是个脑筋很好的女孩子,所以她会体谅。话说回来了,这里人变多了耶。怎么样?要不要换个地方?」

「说的也是。嗯,务必要换个地方。」

我们离开咖啡座,来到位于校园中央的时钟塔。时钟塔周围是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圆形广场,也是学生们歇息的地方。我们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纸杯装的红茶,往并排在广场树丛前的其中一张长椅上坐下。眼前的成排落叶树整齐地伫立在开始微染上金黄色泽的阳光之中,一旦到了秋天以后,褪成黄色的落叶地毯想必会把校园妆点得色彩鲜明吧。

「反正装模做样也是多此一举,我就开门见山说吧」

在大学校园内当然还有许多学生在我们眼前昂首阔步地走来走去,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侧耳倾听我们的谈话。千里也是看穿了这点才会选择这个地方的吧。

「阿周觉得凛凛子怎样?」

千里并没有看着我。她双手捧着白烟袅袅的纸杯,双肘架在膝上以有些前倾的姿势直望向前方。她的视线射向位于对面方向上的一张长椅上,有一对男女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因为距离的关系,这边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从他们那种亲密的模样看来,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一对情侣。

「觉得怎样吗?这很难回答耶。」我感到词穷。并不是因为找不到答案,而是因为太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有各式各样的感觉。」

「比方说呢?」

「比方说啊,首先,她头发长,染发很容易让发质受损,不过她却把头发保养得漂漂亮亮,我个人还挺喜欢的。第二是服装,她的服装多半都是方便活动,充满了清新健康的风格。感觉她很了解自己的魅力所在,但是又绝对不会令人感到不快,这点也使我拥有好感。还有,她很爱笑。有句话说笑容是人际关系中的润滑剂,我觉得那值得给予高评价。对了,还有」

「我明白了,够了。」

千里举起手打断我的话。在一声类似难以启齿的叹息过后,她像是为了取回自己节奏般的喝了一口红茶,然后说道:

「虽然这种话由我口中说出,也实在是挺怪」在这样一句开场白之后,她一口断定:「她啊,现在肯定对阿周有意思。」

「哈啊。」

「阿周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意思吧。」

「这个嘛,基本上知道。」

千里并不像是在闹着玩的样子,就连平时那种佣懒的感觉也都隐藏了起来。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只是因为察觉到凛凛子心中的微妙感情,所以很自然地将那件事告诉我而已。

「我和她认识很久了,所以自然而然就知道那种事罗,常常在她本人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我就会抢先一步有所反应了。」

「哦。」我含混地点点头:「那个,虽然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不过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呢。」千里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不过嘛,勉强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之前她身边不曾有过像阿周一样的人吧。」

「啊?」

莫名其妙,像我一样的那是什么样的人啊?

千里像是在沉思般的咕哝着,同时往我这边看来:「怎么说好呢?说得好听点是达观,说得难听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怎么说呢,阿周这个人啊,总是一副好像超然物外的模样,颇有点出世的味道。像是一群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话题的时候,有种人会给人一种『哦,挺有趣的嘛,不过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的感觉,对不对?」

「那是在指我?」

「对,像那样装模做样故作高深的人是很常见,不过阿周是本性就如此吧?以她个人的品味来说,我猜就是那样的地方深深打动了她的吧。」

老实说吧,我完全无法理解千里是怎么推论出这个结果来的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知道她的主张有着明显的错误。

是的,有错误。

真正达观的人应该是知悉世界,从那里明确地建立起自己的人生哲学,依循它走着人生旅程的人多半就像是佐杏老师那样的人吧。只遵循自我的喜恶来分辨这个世界,不受到任何事情左右,以超然的态度自行其是的法术师,任何人都无法望其项背的超凡者;这样的人才是适合「达观」这个字眼的人。相比之下,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是的,我这个人绝对称不上「达观」,只能说是「认命」而已。对于自己所居住的这个世界、自己的人生旅程认命了,而这点却以错误的形象投射在她的眼中。

「凛凛子她啊~」千里一面啜饮着红茶,一面以她独有的佣懒语调拖长尾音说道:「虽然总是元气十足活活泼泼,不过却也有着迷糊傻气的地方喔,阿周懂吗?」

「也许吧。」

我认为千里的形容,确实是把她看到的人物形象忠实表现出来了。我耸耸肩啜饮着红茶,纯红茶略带点苦涩。

「所以说,她这个人是不会先确定自己心情,就只凭一股劲往前冲,因此常常出差错哎,说得露骨点,就是所谓的『容易迷昏头』了吧。」

「挺客观的研究呢。」

不过这番话应该对本人说才对吧。不说别的,像这样告诉我又会有什么作用呢?

千里并没有理会我故作诙谐的回答。

「她啊,在认识上一个男朋友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样才失败的。」

「」

「很吓人的呢~凛凛子在分手的那天晚上嚎啕大哭,我们怎么安抚她、劝慰她都没有用。所以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给她喝含酒精的饮料想让她睡觉,结果却造成了反效果。她醉得一塌糊涂,什么CD啦、书啦,只要是房间里她拿得到的东西,全被她拿来乱丢。连窗子玻璃也破了,因此我们一片恐慌差点以为会出人命呢。」

「是挺吓人的。」总而言之,是我绝对不想深入参与的状况。

原本彷佛凝视着不远前方的千里,很快就像是又回到现实般凝聚了眼中的焦距。

「不过在那件事后已经过了一年多,她也差不多到了会感到寂寞的时候了吧现在正好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吸引她依附过去的危险时期呢。」

这时候千里又重新转向我,笔直地望着我开口:

「我明白这是属于当事人之间的问题,不是我该恬不知耻妄加穴嘴的事。所以不管阿周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凛凛子,我都不会过问但是我希望阿周绝对不要做出会伤害到她的事,拜托了。」

她那真挚的态度令我感到畏缩,一时间哑口无言。为了找话说,我先啜了一口红茶。

「你挺保护她的呢。」

「哎,毕竟我和她是从国小就认识的朋友嘛。」

「即使如此,会做到这个地步的还是不多吧。」

「也许吧。」千里像是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喝光了红茶,然后玩弄着手中的纸杯:「我呢,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之类的,那样一来我就可以让凛凛子幸福了。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考虑和她分手,不,是根本难以想像会和她分手。」

她这样说清楚讲明白,倒使得我的回答梗住了。

「啊!」千里苦笑:「抱歉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嗯,不会。」我欲言又止了一下才点点头:「好。」

「咦?」

「我答应你,我不会做出会伤害凛凛子的事。」

千里凝视着我:「真的喔?」

「嗯,真的。」

我这样一说,她就像是衷心感到开心般的笑了。她那种能够纯粹为朋友为他人而笑的一颗心,令我有些羡慕。

3.

在日本有句谚语是这样说的:「传闻过不了七十五天。」就像这句谚语所说的一样,不管多么引入注意的轰动性话题,总有一天也一定会退流行,被遗忘的浪潮卷去遥不可及的远方。

更何况是在那个话题一直以来,都处于等不到任何变化徵兆的状况下时,这种倾向应该会更加强烈吧。

以杀人预告为主题,发生在国内魔学界金字塔城翠大学的古怪广播事件,在发生之初时,曾经吸引到众多人们的关心。

在入学考中取得胜利,胸中怀着不安与希望敲开大学之门的新生们,既为了突如其来的骚动感到困惑,同时又有种压抑不住的昂扬感,频频讨论着古怪广播与犯人的真面目等传闻。以理事长为首的大学教职员与相关人士,对于扰乱神圣学校秩序的罪孽深重之恶行深感愤慨,希望能够尽快找出犯人,给予对方应有的惩罚。警方也出动搜查,连报章杂志、新闻、谈话节目之类的传播媒体也来到学校采访。把发生在大学这个特殊环境中,脱离常轨的杀人预告定了个「魔学系古怪广播案」的正式名称,透过各个媒体向全国报导。

因为全国都已经那样了在案发地点的大学中当然更是不可能不成为话题。

在「魔学系古怪广播案」发生后数日,因为媒体的全力推波助澜,导致不仅是魔学系,校内所有科系的学生都对这个话题聊得不亦乐乎。我上课的地方遍及不少教室,不管我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听到大家在聊着这件事的细语声。

主要的话题果然还是推理犯人是谁。最有力的说法(不过终究也只是臆测之词)是犯人是大学相关人士的说法也就是内贼的说法不过到底校内的哪一个人才是犯人呢?

是大学职员吗?

或者是学生呢?

犯人是一个人吗?

或者有共犯呢?

老实说,学生们的旺盛想像力,已经在几天的时间中把许多人塑造成犯人了。

不过那个推理犯人是谁的议论也很快就降温了。理由很简单,因为不管怎么推理也没有一个确实的证据,所以最后达成的结论总是「在目前的状况下,猜不出犯人是谁」。

学生们关心的焦点逐渐从犯人本身转开,没多久后就脱离事情本质,净剩些我接受过杂志访间、我被电视主播访问过之类的衍生性话题了。

在同一时间,媒体对这件事的热度也逐步消退。这方面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并没有发生杀人案。

犯人并没有抓住这个粉墨登场的大好机会(?)大家等了又等,也看不出对方有实行杀人预告的意愿。虽然说在那个古怪广播中,确实没有预告事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那么犯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下手呢?明天?一周后?一个月后?一年后?没有人可以知道。警方的搜查也找不到足以追循犯人的线索,整件事可以说是完全进入死胡同中了。

就算开头开得再好,但是没有下文的话题争取不到消费者。

出生在现代社会中的人,必须靠自己取舍必要与不必要的资讯,浮沉在令人眼花撩乱的资讯洪流中。为了对应日新月异的资讯,需要永远遗忘掉已经过时的资讯。不可能一直抓着已经过了食用期限的话题不放。「传闻过不了七十五天」说得真的太对了,日语真巧妙。

虽然媒体方面暂时还把注意力放在国内绝无仅有的唯一魔学系上,制作特别节目,以及采访今年来到日本的法术师(不用多说,当然就是老师了),维持了一阵子热度;不过在事情过了一个礼拜左右之后,几乎所有公司都从「魔学系古怪广播案」抽手了。

到了那个时期之后,就连学生之间也不再提起与这件事有关的话题了。学生也有学生的日子要过,说忙也是挺忙的,尤其新生更是处于一切几乎都要从头摸索的状况。上课、社团、打工、迎新会随着交谊圈扩大,展开愉快而热闹的学生生活。就这样,已经没有人会有闲情逸致去理会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杀人案了。

就和「生鱼片」一样,新鲜度最重要,放着不管是会**的。

(不过生鱼片也保存不到七十五天就是了。)

突然浮现的这个笑话令我有些满意,同时我踏入魔学系大楼的电梯,抬头望着正在跳着楼层数字的指示灯。

今天是四月第二个礼拜的星期三,时间是下午一点整。

今天的第三节课要上第二次的专题研究课程。距离专题研究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虽然我很想说这次我终于没有灌水地从容抵达了然而事实上我又把今天第二节课要上的第二外语给睡掉了。

再加上吃早餐时因为睡过头而手忙脚乱地打翻咖啡杯,右手手腕烫伤真叫我恨起了自己的糊涂。

(反正再急也不可能赶得上了,早知道在准备出门前就更加平心静气一点)

走出电梯,我摸了摸缠在右手手腕上的绷带,还有种刺痛感。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样的牺牲,至少希望可以从容地来上专题研究的课程。

我敲了敲佐杏老师研究室的门,说声「打扰了」就走进去。

研究室中有老师、冰鱼、印南在。已经坐在长桌旁的冰鱼与印南,面前放着B4大小的讲义用纸。

我一面和她们三个人打招呼一面入座,她们三个人也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我。

今天的研究室比起上次已经多了些人味,像是附脚轮的白板与衣架等等的用具都增设了。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架也从上到下塞满了一本又一本的厚书,而且还多到书架都塞不下的地步,在地板上叠成好机堆。办公桌上放着银制的烟灰缸,上面盛满了像小山般的烟蒂,室内也已经开始染上烟味。

「拿去。」

老师把讲义递给我,我收下一看,似乎和冰鱼与印南面前那份讲义一样。讲义上画着三十乘三十格的方格,一些格子中写着小小的数字与文字,其下有着叫做「纵行提示」、「横行提示」的栏位,以第一题、第二题的方式排列着,就像某种问答题。这是

「字谜游戏吗?」

「对啊。」老师点点头:「把与西洋魔学史有关的问题答案填在空白的栏位上,完成这个字谜游戏吧。嘿嘿嘿,我给它命名为『西洋魔学史字谜游戏』。」

「」根本就只是把原本的名字拿来用。

「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也可以查阅资料。要怎么做都随便,总之要在这次的课堂上把这个字谜游戏完成,这就是今天的课程内容。」

先不管名字的事,不过拿老师自己做的字谜当成课程内容,倒的确和老师在上次的专题研究中说的一样,是她花了一番心思做出来,也确实挺有意思的样子。不愧是老师,虽然她说过她讨厌麻烦事,不过一遇上跟游戏有关的事,似乎就不畏辛劳了。

「对了,周。」老师看着我的右手手腕说道:「绷带缠得乱七八糟耶。怎么,受伤啦?」

「呃一点小意外。」我吞吞吐吐地说道,因为理由实在相当可耻。不料

「割腕自杀?」印南微歪着头说出这种抹黑似的发言拜托,要黑也局限在你的一身黑衣就好了啦。

「不是啦。」而且就算割腕自杀伤的好了,那也应该是伤在左手手腕吧。

因为要是招致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所以我不甘愿地把我今早的迷糊行动一五一十招供了出来。结果老师笑得捧腹,印南苦笑,冰鱼失笑,我彻底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冰鱼和印南很快就把精神放回解字谜上头。虽然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不过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所以我也拿出笔向字谜挑战。

(「纵行提示」第一题「一四三年受到波西米亚王韦赛朗斯四世宠幸,掌握莫大权力,进行复活死人实验的宫廷法术师叫什么名字?」记得这件事有记载在世界史课本中。)

中古世纪时的法术师数量之多,似乎是现代完全不能相比的,因此世界上也存在着勾结国家中枢,积极介入政治与军事层面的法术师。魔学研究也盛行于各国,最后也做出了各式各样的成果。那个时代在魔学史上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黄金时代。

(因为一一四三这一年与一个叫做奇特的法术师密不可分,所以答案就是「奇特」了吧嗯,字数和字谜上的空格数目一致。)

我把答案写在字谜用纸上,正准备接着解第二题的时候,研究室的门打开,理惠和千里走了进来。

「嗨哟,真是个清爽的午后哪。」理惠举起一只手,嘻笑着对我们打招呼。在她旁边的千里手掩在嘴上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依旧是那副爱困的模样。

「咦,凛凛子呢?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在应了她们一声以后,冰鱼问道。

理惠与千里面面相觑。

「什么?她没到这里来吗?」千里连连眨眼。

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一点十分,是第三节课要开始上课的时候了。

「怎么可能?那个小凛子居然会迟到,天要下红雨了嘛。」理惠吹了声口哨:「天啊,晴天霹雳!」

「凛凛子应该是选修中国语的,既然如此,理惠、千里,你们第二节课时是与她一起去上第二外语课的吧?」冰鱼指出这点。

第二外语课是要选修除了英语以外另一种外语的课程。前些天大家曾经在一起讨论过要选择哪种外语,记得那时候凛凛子、理惠、千里说要选修中国语,冰鱼和印南选修法语,而我选修的是德语。

「这个嘛,在一起是有在一起啦。」

理惠一面入座,一面看着千里。

「可是她到一半时就跑掉了耶~」

「跑掉了?」

千里点点头。

「在第二堂课结束的时侯,我们出了教室说要去吃午餐,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不在焉地说:『我今天肚子不饿』然后就一个人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我本来还以为她可能是要去找冰鱼你们的呢~」

「她可没有来我们这边喔。」冰鱼给予否定的回答,而印南点点头。

「可是我们后来也都没有再见过她了嗳。」

然后大家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像是在问我有没有头绪。

但是我摇了摇头给她们看。我把上午的课睡掉了,直到刚刚才进大学,当然没道理会见到凛凛子。

「要不要打个电话看看?」

「嘿呀。」

理惠对千里的提议表示同意,拿出手机拨号后放到耳边,但是:「不行,没人接嗳。」

大家面面相觑。但是手机没人接的话,眼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与她取得联络了。

「那个,等一等她就会自己到了吧?」

「说的也是,我们在这里手忙脚乱也于事无补。」

结果大家就一面等待凛凛子到来,一面把心思放在今天的课程解字谜上头。

「对了,小周子。」理惠问我:「手怎么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别提了。然后

我们所有人一面相互讨论、一面一一找出字谜的答案,不过虽然我们是魔学系的学生,也并不代表我们对魔学方面的事知之甚详。所以一遇上我们不了解的问题时,我们就分头查阅老师的书籍,参考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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