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之一 归雁与流浪犬(2 / 2)
走去哪?
我家。
什、什么?啊等等,等一下啦,喂。
根本不理会背后少年的抗拒,晴雁大跨步地向前迈进。
后面的金发少年,则是因为左手腕被拉住,只能踉踉跄跄地乖乖跟上脚步,满脸困愕之貌。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但她现在要带自己回家?)完全无法捉摸那位少女的想法,金发少年满脸尽是因无法理解而展露出的彷徨。
或许,自从由摇篮脱出后,此刻不知所措的他,才终于有了人的感觉。
--不是为了是否活在梦境而彷徨,也不是为了是否活着而迷惘,只是单纯地对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而挑动情绪。
晴雁。
自顾地拉着他走在前头的少女,嘴中泄出了两个短促的音节。
晴雁?金发少年像是要确认似地复诵了一次。
那是我的名字啦,我不叫喂,以后别再这样子叫我啰。你呢?
你总也有个名字吧?
名字。
属于他的名字吗
凯特。
金发少年对于自己这不假思索所报出的名字愣了一下。
名字--那是别人用来认识自己的代号,自己存在于世的称呼。
(我是凯特?)
没有错吧?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这么久以来所用的名字,不会搞错的。
连结了至今所有的记忆,属于他的称呼,属于他的名字,不是OD37,
一定只有那一个--
嗯,没错。我的名字是凯特凯特卡罗敏特。凯特吗?虽然是个怪怪的名字,不过算了。少女顿下了脚步,一甩那浓密的乌发,转头对着背后的金发少年,露出了元气十足的璀璨笑容。
那么--请多指教,凯--特!
一段时间后,少年终于随着少女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位于住宅区深处,一栋不怎么显眼、有些古旧的两层楼透天房屋。
少女轻轻拉开围墙的小铁栏杆,屋前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里头三只被铁链绑住、不同种的大狗,看见她的回来,纷纷摇尾汪汪吠叫起来。
嘘--嘘--黑尾、布拉米小声点,等等再陪你们玩啦。少女将食指竖在唇间,压低了音量回应着狗儿们的热烈欢迎。
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过来啊。
发现背后的少年停住了脚步,晴雁对他招了招手。
可是凯特伫足不进,只是露出了迷惘的神情,问道: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还用说,看你偎在那边一整天,我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形啦,不过你应该没地方住吧?所以至少今晚就先睡我家吧,剩下的事,之后再说啰。反正别啰唆,人都来了,就进来吧。
看凯特那副畏缩的模样,晴雁干脆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前门拖去。
一反刚才的豪迈,晴雁小心翼翼地悄悄拉开了门缝,探头往里面望去。窥探了一会,少女视线不移地将手腕后伸,对着凯特招了招手。
快趁现在,小心不要发出声音。
呃嗯?
快点!
纵然满腹狐疑,但在晴雁高昂的气势之前,凯特也只能乖乖照办。由少女把风着,少年则是躲躲摸摸地踏进了房屋。
晴雁迅速小心地无声无息关上了门,领着凯特上了阶梯往二楼前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自楼梯口传来。
晴雁,你回来啦?
咕!按住凯特的背,少女奋力将他推进一个房间里。
啊哈哈,是啊,古洛,我回来了!
晴雁一个旋身,刻意挺直了身,遮住了来自下方的视线;随即右脚后提,用脚跟偷偷地往门板一踢,碰地一声将门关上。
晴雁挤出笑容,视线往楼梯下方拉去。
方才说话的男人,是个年纪约略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素色衬衫和深蓝西装裤,头发统统向额后推去,在后颈绑了个小马尾。
被少女称作古洛的他,将手靠在楼梯扶手,淡淡地说:我还想说有没有听错怎么你今天回家这么静啊,发生什么事吗?呵哈,没有啦,只不过今天工作比较累罢了。喔,这样啊。不过,晴雁
古洛歪了歪头,右手叉在腰上,两眼微微眯合地盯着少女的那双大眼,然后--
--你是不是又偷偷捡了流浪犬之类的回来了?吐出了爆炸性的问题。
噗没!没这回事!
少女身体差点弹了起来,双手慌乱地挥动着,脸上故作开朗地展露了笑容。不过那在明眼人的瞳孔里,却显得较平常要僵硬许多。
呀哈哈,你说的流浪犬,还是其他什么小猫小狗的动物,我一只都没有捡啦!真的哟!
她没有说谎,真的没有哦。
因为她这次是捡了一个人回来。
是这样吗?不过这对男人来说倒是都没差别,只要他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有了太多次前科的人,总是难以轻取别人的信任。
对古洛来说,现在的晴雁就是这样的情形,毕竟外面养的三只狗的汪汪叫声,可是在提醒着他呢。
面对作势要上楼的古洛,晴雁连忙拦身抱住了他,一副死也不让他上楼的模样。
什么都没啦,真的,不用浪费时间了啦!
看一下不花多少时间的嘛。
少女扯着男人的手掌,硬是要往餐厅拖去。但古洛可不比那位瘦弱的金发少年,双足一站定,身体便是动也不动。
呃啊啊!啊,对了,我饿了!晚餐还没吃超饿的,走啦,到厨房弄东西吃去啦!
唉,算了算了,今天就姑且作罢。不过你也知道,上次就说好三只是极限了喔。
终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和少女的争执。不过古洛还是伸手捏住了她的左右脸颊,往两旁拉扯着。
就说偶没有捡流浪犬回来了嘛--
晴雁小麦色的脸庞上因为气羞交加而浮现了一丝红晕,含糊不清地大声kang议着。
相较门外两人喧闹的对话声,尚未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淡淡月光的房间内,凯特一人环首看着房间。
虽然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这里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叫做晴雁的女孩房间吧?
这个房间单就空间而言并不算大,约略只有八、九坪吧,但是或许是因为室内摆设的关系看起来不止。
里面除了必要的床铺和衣柜书桌外,其他的摆设实在很少--既看不到什么玩偶摆饰,也看不到休闲玩乐的器具。
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她这种年龄少女应有的。
不过,也有着一种温和感。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因为那间她和妹妹一同共用的小小房间,也是像这种感觉、这种味道。
这十数年来的感受,在这刻化作了他记忆里难以言喻的怀念。
但是,怀念?
不对吧,怀念是指对过去某样事物的缅怀、挂念、牵记、思念,但他此刻所浮现的无数画面,只不过是梦境而已
--没错,不过就是一场做了很久很久的梦而已。
(可恶!)
少年跪倒在地,无力的右手挤出所有的剩余力道,愤然紧捏。
如果那往事种种只是一场幻境的话,为什么要让他梦到?如果要让他梦到的话,为什么又要让他醒过来?
为什么?就算那只是一场梦,如果不醒过来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没错,如果不醒过来就好了
--啊,你是在哭吗?
突然,房间的门被拉开,背后传来了少女惊讶的声音。
随着电源的切换,屋顶的白光倏地填满了整个房间,晴雁站在门口,看着跪伏在地的凯特,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晴雁反手将门关上,朝着跪伏在地的凯特走去。
怎么啦?怎么好好地突然哭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太饿了?
将手中暗藏的食物和饮料放在少年眼前,少女像是有些好笑地捂着嘴,说:放心放心,我刚刚有帮你偷留吃的了。不过你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中午多少也有吃过东西,没这么难捱吧?他仰起了头,看着少女那柔和的微笑。
她手中稍嫌冷却的食物,依旧飘着诱人的香味;自己喉咙中的干涸,也是无须置疑的渴望着水的滋润。
手,缓缓递出--
轻触在少女垂放腿侧的手。
嗯?她的笑容虽染上一抹疑惑,但却没有拒绝之意,只是任他抚摸着、感受着那自指尖传回的触感。
黝黑、粗糙,但却有着不亚于她那笑容的温暖。
所以可以相信吧?
他的眼眶悄悄汇集了水气。
--可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再是场梦境吧?
少年的眼帘一合,闪烁的珠光终于无力滑落。<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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