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二(1 / 2)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
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
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
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
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
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
在做什么呢?
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
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
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
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
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
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
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
先生,他喊了一声。
宫本先生!
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
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
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
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
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
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
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
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
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
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
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
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
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
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
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
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
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
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
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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