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Scene-1(2 / 2)
她身穿运动衫和牛仔裤,脚下也换成球鞋,显然有步行的心理准备。
OK绷、外伤药、毛巾、水壶和便当......饭团,怕放久了馊掉,所以全都包咸梅干,可以吧?还有,我多带两件上衣,免得天晚了变冷。
秋庭心里又是一阵不悦。平常漫不经心的小女生,偏偏在这种时候特别细心体贴,反倒显得一点也不天真烂漫。
行李分成两份,然后去拿睡袋。床底下应该有一个。
恼怒心起,他不客气地命令道。见真奈匆匆折回公寓,那全力以赴的模样又让他一肚子火。
--老兄!背包拿来吧,放行李箱!
秋庭拍着车厢盖喊道,却见辽一歪着头一脸不知所措。
呃......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拿吗?我坐后面就好。
......你不嫌碍事就随便吧。
谢谢你。
辽一道谢后,高兴地将登山包拿到后座。登山包才刚放到座椅上,车身便发出咿轧的声音往下一沉。
见辽一愣在那儿,秋庭更是没好气:
我说啦,县吊系统失灵了。
县吊系统失灵也不至于下沉成这副德性。刚才说它是报废车,还真没半点夸张。
这车况真的好惨......要不要先熄火让引擎休息一下?等真奈回来再......
车子开到后就一直发动着,辽一似乎很怕这垂死的引擎负荷不了。不过--
现在熄火,下次能不能再发动就难说了。这电瓶放得太久,勉强灌了电解液进去,也不过充了一个小时出头,恐怕没法发动太多次。发动后开过来也不过五百公尺,充进去的电量大概比放出来的还少吧......
说着说着,秋庭的一只脚滑了一下。柏油路上满是盐沙,使鞋底抓地力变得很差。
脚下这么滑,你不会是想推车吧?
辽一默默摇头。在这种路况下推车是注定滑跤的。
不用担心,她马上就回来。别看她呆,倒是意外地很能掌握状况。
--正好秋庭所说,气喘吁吁的真奈不一会儿便从一楼大门冲出来。
***
哇--我不知几个月没坐车了!
别吵!又不是去兜风!
朝副驾驶座上的真奈吼了两句,秋庭踏下油门。引擎声高亢起来,转速表的指针也立刻往上跳,车速却没有明显增加。
去!该死,马力都跑掉了。离合器磨过头,抓不住。
从后座探过头来的辽一也说:
好像一直跳到空档耶。
是啊,变速箱油没了,引擎又要死不活,油门踩到底也只能跑到时速五十公里。啧,欲哭无泪。
也许是不想让车子操过头,秋庭自出发以来始终没超过速限;不过运转声里还是有带着杂音,他只好不时减速,免得引擎大爷ba工。
不愧是抛锚车,这下子回程搞不好真的要健行了。
由于红绿灯几乎都坏了,一路上不用走走停停,也算是幸运。
不懂汽车机械的真奈倒是一派轻松,事实上,在这种状况下开车根本是要命。
若是以前,不用两个钟头就到了......
秋庭看了看腕上的潜水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左右。
日落前能到就偷笑了。
路况当然也不好。有些路段被出车祸后弃置的车辆堵住,他们不得不绕别条路走,而且越是主要道路越常出现大规模车祸的迹象。
所幸路上几乎没有行进中的车辆,让这辆濒死的破车得以顺利开出市区。越过多摩川,进入神奈川县境之际,后座传来很大的鼾声。
真奈悄悄地往后瞧。
他累坏了呢。
完全没有缓冲的车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路面的颠簸,辽一依然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被惊动。
对不起。
真奈把头转回来,小声道歉。
干嘛突然道歉。
我硬是拜托你--让你这么麻烦。
不要搞成这样才感激我,恶心。
秋庭板着脸冷冷说道,真奈不由得低头。
这是她第三次捡东西回来了。第一次是猫,第二次是狗,这一回变成了人,越捡越大。秋庭想起前两次的经验。
别再捡更大的东西回来了。
跟真奈同住了好一阵子,他已大约掌握这女孩的个性。
她总是被无谓的事物吸引,一旦被吸引就分不清事情轻重了。平时乖巧安分,这时往往使起性子来,怎么也不肯把捡来的东西丢掉。上次大声骂她,她甚至抱着猫离家出走,活像在演几十年前的悲情家庭剧。这女孩并不倔强,却在这种事情上令大人拿她没辄。
这种个性很教人头疼--但最棘手的问题不在这里。
真奈从来没有一次是为了她自己的事而使这种性子。
所以头疼归头疼,却没法儿对她生气。
......你为什么捡他回来?
呃,这--
突然被这么一问,真奈紧张地抬起头:
因为他倒在路边......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晓得你。这个人八成又是哪里不对劲才引起你的注意吧?是什么?
真奈想了好一会儿才答腔:
......他说想去海边,还强调要干净的海才行--他那时的眼神好平静好坚强,明明累成那个样子,却在跟我说完话后马上就想继续走。他着急到有点可怕,总觉得......我突然觉得他这样不行,就......
......想叫他等一等,别急吗?
辽一给秋庭的感觉也是这样。他笑着请秋庭教他怎么去鎌仓时,笑容底下却隐藏着一步也不肯妥协的坚强--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去干净的海边,不到目的地不会罢休。
十分沉静,却也相当疯狂。
我想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所以--
所以叫我穴手?
......对不起。
真奈越发心虚起来。秋庭没再开口,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在反射性缩起脖的真奈头上轻拍了一下。
知道真奈吃惊地看过来,秋庭没去回应她的注视,继续望着前方。
车速明显减慢,最后停了下来。辽一在一阵轻微的惯性冲力中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秋庭放开方向盘,眉头深蹙。
没油了。
那接下来就走路啰?
别急。
真奈推开门准备下车,被秋庭揪住衣领阻止了。
引擎还没挂,回程也要靠它,现在就把它丢下还太早了。所以......喂,老兄,帮个忙。
见秋庭边说边下车,辽一也跟着走出车外。两人一齐往车后走去,真奈慌忙追出来。
那你想怎么办?
加油。
去哪里加?加油站都关了呀!
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秋庭从行李箱中取出橡皮管:
随便撬开几辆废车,应该能弄到暂时够用的油料。
那我也去帮忙。
你帮不上忙啦,回去顾车。我们等一下就回来,你在车上等着。车门都给我全部锁上,有事情就大叫。我们不会走太远。
秋庭拿着工具和水管走开,辽一则只拎了二只胶桶跟在后头。从路边捡来的破车里不太可能有这么齐全的用品,想必是秋庭到处搜来的。
你想得好周到,加油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呢。
我这个人做事是会想前因后果的,跟你或真奈可不一样。
被秋庭毫不客气地挖苦,辽一反而大笑起来。杳无人迹的街道上,他的笑声显得格外响亮:
你果然和真奈说的一样。
......她说啥?
秋庭语带讶异。
她说你每当对人好时就会发脾气。秋庭先生,其实你是脸皮太薄了,对吧?
你......
秋庭回头怒视辽一:
讲什么恶心巴拉的鬼话!不嫌肉麻啊?
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过我很了解你的为人喔。好比刚才--
秋庭说真奈帮不上忙,所以叫她在车里等。
你是想让她休息一下,对吧?一路颠簸,坐久了屁股一定痛的。
她要是走不动,麻烦的是我啊!晕车了也是我要照料她,还不是一样耽误你的时间!
说得也是。依真奈的个性,就算真的哪里不舒服大概也会忍着不说。旁人确实该多替她着想呢。
秋庭以极其嫌恶的眼神瞪向辽一,随即丢下他大步往前走。辽一却不以为意地跟在后面继续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现在世风日下,她是块宝啊--难怪你会疼惜她。
走在前面的秋庭肩膀震了一下,看来是想反驳又觉得会招来无谓的反击,所以忍住了。
这人的脾气还真容易搞懂,辽一心想。他知道秋庭不爱听这种话,但他也不是故意要激怒他才这么说的。
她之前已经捡过两次了。
秋庭一迳看着前方说道。
刚才在屋里听你们说过。
第一次捡来的猫太虚弱,第三天就死了。第二次是狗,却像是专程给它送终。大概是跟主人走失又流浪太久,瘦得只剩皮包骨,只喝得下水,结果是一晚也撑不过。
辽一望着秋庭的背影。
那家伙就是有这种鸡婆毛病,明明可以不去看,她偏要看;看了也不必管的,她偏要管;越是这一类的事情,越容易引她注意。怎么说都不听。
啊,这意思是--
秋庭其实并不希望真奈跟着来的。
辽一还不至于幼稚到听不出这层意思,毕竟他顶多只比秋庭小个两、三岁。
不过,这时候还道歉就不聪明朋,所以辽一没有答腔,而是默默跟在秋庭身后走着。
他们收集完汽油回到车上,不多不少正好花了二十分钟。对真奈而言,刚好足够休息片刻。
然后三人继续上路--
***
终于抵达海边时,已是夕阳将海面染成金黄色的时刻。
好漂亮......
真奈走到沙滩上,屏息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这句赞叹。
辽阔的海面映着灿烂波光,仿佛洒满了黄金。
--跟我们没关系呢。
她怔怔地呢喃道。秋庭瞄了她一眼,又听见她说:
不管有没有人来看,这里每天都是这幅景色吧。就算不是夏天、就算我们不在这里--海每天还是这么漂亮......
纵然这儿一个人也没有,美景仍是日复一日。
即使全世界的人类消失了也一样。
大海和太阳并非为了供谁观赏而染上朱红,美景也不带任何涵义,不过是兀自美丽罢了。赞美只是观赏者单方面的评价,景色也不是因为这评价才变美舷。
我们的生或死只有我们自己看得最重,大概也只有我们会以为那是全世界最要紧的事吧。恐龙死掉的时候,地球还不是照样转得好好的?
秋庭在真奈的头上拍了一下,回头往慢慢走来的辽一望去。
老兄,你还背得动吗?
背着那只重死人的登山包,辽一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似地走近。
没问题的。
太重了就换我背啊。
真的不要紧,我可以。
又来了,掩饰在笑容下的坚强。秋庭没再说话,自顾望着海面。
他以眼角余光瞄了瞄若有所思的真奈,接着迈步走向前。
辽一在海水与沙滩的交界处放下背包,动作又慢又仔细,像是不舍得摔着它似的。
见他这副模样,真奈终于开口了。
......辽一先生,你的包包里--装的是什么呢?
噢,这个啊......
辽一在真奈面前打开登山包。真奈探头去看,登时僵住了。
她叫做海月。
完全敞开的背包口,只看到满满的--盐。
其中一部份还保有原来的形状,显然是在装袋时刻意维持的。即使埋没在几乎要满出来的盐沙之中,仍看得出那是个有着年轻女性五官轮廓的大盐块。
真奈不由得两腿发软。秋庭轻轻扶住她的双肩,让她顺势靠在自己胸前。
......这个重得几乎扛不动的登山包,他不肯放在行李箱,偏要放在座椅上,也坚持不让别人帮他背。
和秋庭料想的差不多。
遭受盐害的人并不罕见。风化中的盐柱林立,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象。
精致地保留了生前形貌的一尊尊盐雕像,被风雨渐渐侵蚀;曾经活生生的血肉一寸一寸地削去,成了外观大同小异的白柱,早就看不出原本的身形。剥落或流散在路街旁的盐沙原都是死尸的一部分,如今人们却已可以满不在乎地踩在上面--若是动辄想起那曾经是谁的尸骨,只怕精神都要崩溃。
他们、我们,今天还活着的人们,哪一个不曾因此经历失去的悲痛?
不想成为随风飘散满街任人践踏的盐粉,就只有--
是你的--女朋友吗?
秋庭问道。辽一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也许最后的那一刻才是吧。
最后的那一刻--实在不愿意想像。
泪珠不听使唤的滚落双颊,真奈只能以双手捂住嘴。若不这么做,她恐怕要尖叫出声了。
很过分吧?为什么--在最后那一刻却跑来找我呢?明明已经有男朋友了,感情也好到论及婚嫁,明明即将成为幸福的新娘......而我不过是和她一起长大,只是一直都在她身边,老是听她抱怨那小子这样那样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虽然跟她同年,我却总是像她的哥哥,在她哭泣的时候安慰她、帮她解决麻烦事--
***
--那天晚上。
海月来到辽一住的地方,走过的路上都是她流上的盐沙。
眼泪流过的痕迹清楚地刻在她的脸上。
他急得大骂,叫她不准哭,越哭会溶得越多。
抱住她时,海潮的气息扑鼻而来。他浑身打颤,像是发了高烧。
她哭着说害怕。既然怕,可以去找男朋友嘛,干嘛还特地--来找我就罢了,拖到那时候才突然说喜欢我。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海月不住地呢喃,泪水随着话语不停滑落,辽一赶紧拿手帕抹去。不能让眼泪再消溶她的脸庞,至少不要让那些泪痕再加深。
至少,让她完好地化成盐柱。
海月也想忍着泪水,嘴里还是一个劲儿的低语。
我自己也没注意,直到这几天觉得怪,看见手心冒出盐粉,才知道不对劲了。
脑子里只想到要待在小辽身边。不想待在爸妈身边,也不想待在即将结婚的男友身边--我只想死在你身边--直到得病了,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对不起,我说得太迟了。因为我太笨了。
无所谓啦!
辽一的眼底也涌出一股止不住的热流。一个大男人这么恸哭实在难看,可是心里难过,有什么办法嘛--
哭什么!我也喜欢你!所以别哭了!
辽一吻了海月。她的嘴唇已经有点硬了,口中满是盐味;但两人的舌头依旧交缠着,激荡成这一生最火热的长吻。那也是他有生以来最难忘怀的一吻。
原来真有直到最后一刻才能发觉的情感啊!要不是发生了这种事--海月一定会照计划嫁给那个好脾气的小子,也一定会请我去暍喜酒,然后我会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我本来也觉得有点儿空虚,还以为一个要嫁妹妹的哥哥当然会有那种寂寞心情呢。我压根儿没想过自己喜欢海月,海月也没想过喜欢我;我老妈和海月的阿姨以前还问我要不要把海月娶回家,我跟她还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不可能咧
等你变成盐巴,我就带你去海边。喏,你的名字也有海,你说好不好?噢,日本海那边就不要了,冬天太冷,你不是很怕冷吗?那太平洋这边怎么样?既温暖又漂亮,而且夏天会有很多人去玩水,一定很热闹,搞不好会看到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的死小鬼。然后我就在那个海边弄一个海之家,天天陪着你--好了嘛,不要哭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一辈子都会跟你在一起的。
嗯嗯。
撑着已经不再灵活的身体,海月努力地点头。怀中的她正迅速硬化。
有小辽陪在身边,我就不怕了。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会永远在一起的。
在最后的最后那一刻,两人同时明白了。
我爱你。
双唇微启的瞬间,海月已凝结成一柱白色的结晶。
***
怎么样,海月,这里很漂亮吧?
辽一从登山包里取出情人的脸,捧着让她面向海洋,然后低下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便只是静静看着海面。良久,他在盐块上轻轻一吻,慢慢放下,浸在拍上沙滩的海波中,让海水渐渐消溶它。他一直捧着没有弄碎,直到掌中最后一点盐沙都被海浪冲走。
接着,他掏起背包中的盐沙,吻一吻,撒在浪头上。就这么一再反覆同样的动作,直到将那一整袋的盐仔仔细细掏完。
在海浪里洗去手中的最后一颗盐晶后,辽一奋力将登山包抛向大海。
一粒也不留--在这样的执念下,辽一认真地埋葬了情人。
他转过身来,看着被秋庭搀扶的真奈。
真奈心中一惊,整个人颤了一下。
辽一笑得太安详了,就像他接过那一颗苹果时,三人围着餐桌吃饭时,还有来到海边的这一路上。
那是看破--打从一开始,辽一就已经看破这一刻。
--真奈,你不用哭,我们虽然落到这种结果,却不像你所想的那样伤心啊。
对不起--对不起。
真奈死命地忍住不哭出来。身后的秋庭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辽一,双手环抱着真奈的肩膀,像是在保护她。
秋庭和辽一都知道真奈道歉的理由。这一份心,在这种时局里弥足珍贵。
为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真奈用哭泣表露内心的遗憾。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害你看见这么难过的场面。
这就是秋庭不希望她跟来的原因,也是那番话的弦外之音。
因为她总是被无法挽回的悲剧所吸引。
所以他不希望她再看到无法挽回的悲剧。
不过说真的,其实我们是幸福的。要不是发生了这种事,我们也不会察觉彼此的心意;虽然最后走到这一步,但比起没发现彼此的心意就分道扬镳,这样至少幸福多了,我也无怨无悔。我甚至觉得--这么说或许任性又不懂事,不过,世界上发生这种异象,搞不好就是为了凑合我们呢!
秋庭闻言不禁苦笑:
喂,你们谈个恋爱还把其他人拖下水,这算哪门子嚣张的爱情故事啊?
辽一害羞地抓抓脑袋。他走向两人,先向秋庭伸出手。
谢谢您。不瞒您说,我本来以为自己走不到了。
秋庭默默地与他握手,又默默的放开。
辽一接着向真奈伸出手。
真奈,真的很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不可能来得了这里。我也替海月谢谢你。
不我没能做什么。
真奈说着也与辽一握手,却突然察觉有些不对。
那你多保重了。
秋庭的道别干脆俐落。他转过身去,同时扳着真奈的肩膀推她离开。他知道,辽一在他们身后挥手。
直到身后的海浪声越来越小,真奈才看着自己的右手。
秋庭先生
不要回头--你别再看了。
这么说,不会错了。
真奈握起右手。
和辽一握过的手掌中,有颗粒滚动的感觉--辽一的手已经开始盐化了。
秋庭先生
不用担那个心。
秋庭打断真奈的话,抓着她肩膀的手也加重了些许力道,免得她又回头。
那小子当然很幸福。他自己都说为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还把整个世界都拖下水了。
让心爱的人溶在海里,然后自己也溶在海里。辽一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让两人一起化在同样浓度的盐水中--为了与心爱的她合而为一。
不管有没有人看,甚或这世上连一个人类也不存在时,他俩都会在隽永的美景里与世界合而为一,形影不离,难舍难分。也许,他们就此得到了水恒。
秋庭说那就是幸福。辽一也说,他们是幸福的。
然而--这份挥之不去的不舍,会不会亵渎了他俩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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