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6章 -人心惶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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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稀忍不住抬起头来。

「我来当妳的拐杖等我几天。」

「啊?」

「我会替你减轻一点负担的。」

说着,光稀便将毛毯塞给高巳,离开了总部办公室。

数天后,基地司令对高巳下了通告;是男子宿空房的使用许可。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高巳苦笑,但能省去通勤的功夫,倒是轻松不少。

接到通告的当天,高巳便依照指示搬入了宿舍。

*

瞬奔上位于天野二楼的佳江房间。

他打开门,房里的费克高兴地飘了起来。

快去救佳江不对。

拜托你,去救佳江。

『费克不懂救佳江什么方法。』

瞬深呼吸,缓缓地闭上眼睛。

「去把佳江找出来,保护她。你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行,你和是同类,佳江和你在一块,就不会攻击她了。」

我办到了。

我办得到嘛看吧!我没说那些残酷又胡来的话语,而是把该说的话好好地说出口了。

我办得到嘛!

我和佳江还是待在同一边的啊!

太好了

正当瞬打从心底松了口气时,梦醒了。

「」

睁开眼时,瞬发觉自已身在不明的房间之中并非不明,只是还没熟悉而已。那是个家具齐全,整洁美观的单人小套房。

天还没亮,唯有小小的灯泡微微照耀着室内。

瞬的行李只有一个旅行包。

他应真帆之邀加入「保安联盟」,来到了根据地名古屋之后,便在联盟的安排之下住进了这个套房。

木质地板与壁纸铺设而成的房间充满了现代感,与齐木家那种榻榻米加上砂壁的老旧木屋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情。

瞬无力起身,也无力开灯,只是疲懒地躺在床上,冷汗开始缓缓地冒出来。

在梦中看见希望之后,又清醒过来看见现实,对身体相当有害。假如每天都作这个梦,害处便更甚了。

在梦中,他一再地重返那个无法再次回去的分歧点。

梦中的他说着心目中的理想说词,由衷地安心庆幸;接着当他醒来,便得品尝绝望的滋味。

一而再,再而三。

这是上天对瞬犯的错所做的惩罚吗?在梦里,他绝不会发现是梦;每到醒来,才自嘲自已的梦境是多么天真。那痛苦便如受人折磨一般。

从头来过?想得太美了。

瞬看了看时钟,这时间电波管制尚未开始;他拿起枕边的手机。

他想找个人说说话,但这个时间能打电话的对象只有佳江一人。他已经决定在回去之前绝不联络佳江。

最后他拨了费克的号码。

铃声响了五次才接通;花的时间之所以比平时长,应该是因为当时还不到费克的活动时段。

「抱歉,一大早打来。费克。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没有昨天吃了两个两只两架。』

费克答完话又问道:

『今天做什么?』

「和平常一样就行了,看到就吃掉。」

瞬不要求费克保护佳江,因为只要留在高知的费克继续捕食,就等于保护了佳江的安全。

「欸,我问你,你是怎么吃掉对方的?」

瞬一时好奇问道。

当时他怒火中烧,冲口要费克杀掉同类;但全长不过一公尺的小小费克如何能击败比自已大的同类仍是个谜。

费克的回答相当简洁。

『费克想冲撞杀死。』

换句话说,费克当初是想撞死对方。没想到那么厉害的生物竟会因此死亡。

『冲撞对方的意识变成白空白无。』

『意识消去不见身体空洞壳费克吃掉。』

教授费克杀意的也是瞬。费克从瞬身上习得的东西越来越多连无须学的也学会了。

他终于明白佳江过去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把他送到大学去会比较好,继续养他不妥。佳江时常小心翼翼地这么说,这些话究竟有何含意,他终于懂了。

区区一个高中生想饲养学习迅速且拥有高度智能的异种生物,根本是自不量力、鲁莽无谋。

一个连是非对错都还搞不清楚的黄毛小子,怎能正确地教育一个毫无善恶基准的全新智能?

凭他这般无法接受父亲之死、只会怨天尤人的狭隘心胸,能培育出什么来?这算什么完美的家人?

他只是想创造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伴而已。

费克反映了不正确的瞬,不正确地成长。

宛如镜子一般反映并显现着瞬的过错。

『费克要吃到什么时候?』

『瞬希望到什么时候?』

费克询问,瞬回答:

「吃完所有以后就结束了,加油。」

即使循着错误的方向前进,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分歧点,修正自已的道路。

所以,他只能继续推进,直到能将费克重新格式化为止。

教导他正确的事届时瞬一定能回去。

回到即使和瞬有相同遭遇,也不会要求费克杀害同类的佳江那一边去。

身为反团体,「保安联盟」如今已获得全国性的支持。

虽说是人类攻击在先,但单方面的蹂躏使得人们因恐惧而萌生反感,自然而然地拥护起贯彻反立场的「保安联盟」。

其余反团体开始倾向不得不和和平共存的态度,更增添了「保安联盟」受欢迎的程度。

白川真帆以燕尾事故罹难者家属的身份发声,也是「保安联盟」广受欢迎的因素之一。罹难者家属而且还是个未成年少女挺身而战的身影,似乎极令社会大众动容。

「保安联盟」的赞助者多是政府界及地方上的有力人士,因此办事处竟是设在高级地段的商业大楼之中;而且可不止一个房间,是一整层楼。

由于电力限制之故,办事处的营运时间为夜晚。瞬在联盟成员的带领之下,于傍晚时段来到了办事处。

「哇好壮观!」

进入会客室后,瞬瞪目结舌地环顾四周。别说建筑物本身便是高大宏伟,高知的大楼根本无法比拟;就连内部的办公室也飘荡着难以言喻的高级感,设备一应俱全。

真难相信这是成立不到两个月的民间团体办事处。

「我还以为民间团体会更朴实一点。」

「是啊!我们的运作和活动都很高调,全是靠真帆的力量。」

回话的是前往小套房接瞬来此的大村正彦。他是个四十来岁的高大男性,据说是燕尾事故副机长的哥哥。

「真帆的?」

在办事处里,为了与真帆之母有所区别,众人都是以名字称呼真帆,而非姓氏;瞬也依旧画葫芦。

其实以瞬的性子,是不喜欢直呼女孩子名字的佳江除外。

「出现以后,头一个成立反对团体的就是真帆。虽然联盟表面上的负责人是真帆的妈妈,实际上负责运作的却是真帆。她不但四处游说燕尾事故的罹难者家属加入,还积极地寻求赞助,活跃的程度连大人都自叹不如啊!」

听了大村的回答,瞬叹了口气。

「真厉害,她明明和我差不多大。」

真帆只比瞬大上一年级。不过,瞬其实并不感意外。他知道真帆有这个本事,她是个能力卓越又攻于心计的人无论是用于正途或歧途上。

「真帆她妈妈那边的亲戚是地方上的望族,过去还有人当上了立委和部长呢!听说真帆起先也积极借助了亲戚的力量。」

有了亲戚的力量,扩张联盟便更为容易;再加上她又成功地搭上憎恨的潮流,联盟自是日益壮大。

不过,即使真帆是用尽了身边的一切管道才得以创设「保安联盟」,能让一个成立不久的新团体拥有如此充裕的设备及资金,仍该归功于她的手腕。

真帆拥有领导者魅力,联盟成员似乎也相当崇拜她;大村谈起她时的自豪语气更让瞬有这种感觉。那是种拥戴了「天才少女」的优越感。不过若要归类,真帆应该算是秀才,而非天才。

「你也别输给真帆,好好表现吧!不过,要你像真帆那样,或许负担是太重了一点。」

这话颇为失礼,但大村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推崇真帆而已。

「我不过是拥有费克罢了。」

瞬的言下之意是要大村别拿他和真帆相比,但大村丝毫不以为意。

「光是能收服,你就已经很有价值啦!」

这话更加失礼了。不过,在唯特定人物是从的集团之中,反抗绝不会有好下场这是转学经验比常人多的瞬所学到的处世之道。

瞬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

「不过,可不可以叫他费克,不要用称呼?毕竟他是我的搭档,今后也会帮上大家的忙。」

「啊!说得也是,抱歉、抱歉。」

大村如此说道,同时豪爽地笑了。

「我是齐木瞬,请多多指教。」

瞬行了一礼,再度坐回自已的座位。

这场会议的目的在将瞬介绍给主要干部,包含真帆与大村在内,与会者约有三十人。

众人拍手欢迎,开场显得可有可无。

接着,他们开始针对费克之事问东问西。

在哪里「弄到手」的、怎么「收服」的诸如此类。

众人提及费克时所选择的字眼虽然令瞬感到不快,但他却未表露在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回应问题。

「假如费克背叛,你打算怎么办?」

中年女性提出的这个问题,险些让瞬的笑容产生龟裂。

但他忍了下来。

「妳是问我要怎么负责?」

瞬反问,那名贵妇模样的女性露出苦笑:

「你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要你负责?」

这话还真不像是把整个联盟交给一个孩子运作的大人会说的,但瞬仍面带笑容地忽视这一点。女性继续说道:

「我是在问如果费克与我们为敌,你能和他划清界线吗?」

「如果费克与人类为敌,我是人类,自然得加入人类的阵营。若是发生这种情况,我个人当然觉得难过。不过,假如连费克都变成敌人,我想到时人类也无力抵抗了。」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是真帆。

「瞬说得有道理,这个假设性问题确实没有意义,要是费克成了敌人,瞬划不划清界线都一样。到时反而是费克要和我们划清界线呢!长沼女士,妳被将了一军啦!」

被称为长沼的女性苦笑着点了点头。

真帆转向瞬:

「能命令费克的只有你吗?还是只要打到能接通费克的那个手机号码,其他人也能下令?」

「他只听我的话。」

瞬缓缓地给了个不实答案。

「还有一个人和我一道照顾费克,不过就算使用同样的号码,费克只对我的声音有反应。我想他应该是用声音的波长来区分的。」

其实费克也听佳江的话,就算是其他人来下令,只要谎称是瞬的意思,费克应该也会遵从。费克根本不懂得怀疑人。

不过瞬不打算说出来。

他是接受了真帆的邀请,可不是成了真帆的手下。他不会对真帆亮出所有底牌。能「役使」费克,是唯一能让瞬与真帆平起平坐的王牌。

「是吗?佳江也不行啊?那就没办法了。」

真帆笑着,说了声「可惜」。瞬觉得她似乎看穿了自已的心思,不过无所谓,只要让她知道自已不会任她摆布即可。

「我想暂时就请瞬协助『保安联盟』的行政工作,顺便学习联盟的理念及运作系统。不过,仍请瞬以维持费克的信赖关系及歼灭为最优先。」

真帆将瞬的职务安排妥当之后,会议便告结束。

「对了,真帆的妈妈没来开会耶!」

瞬一面整理文件,一面漫不经心地对大村说道。大村闻言,脸色暗淡下来。

他似乎顾忌周围,压低了声音回答:

「真帆的妈妈在发生事故以后,身心变得相当衰弱,现在住在市内的医院里。今天真帆应该也会去探望她。」

瞬望着贴在墙上的联盟组织图。联盟负责人是白川迪子,想来这个人只是名义上的负责人,实际上的支配着是真帆。或许成立这个团体也是出于真帆之意,而非真帆的母亲。

真帆从董事会议室走出来,穿越了办公室。

她那打得笔直的腰杆与游说瞬加入时丝毫未变,背后翻飞的秀发亦然。

她总是维持着凛然神色,仿佛不愿被发现背上的担子有多沉重一般。

这是瞬头一次觉得真帆有点可怜。

漫长的白色走道。

整洁,单调,静溢。

病房齐列的最高楼层与喧闹的挂号柜台及缴费处不同,充满了教人噤声的气氛。

或许是因为特殊病患全都集中于这层楼之故吧!

真帆抱着洋结梗花束,一直线地走到走廊尽头。位于尽头的病房挂着白川迪子的名牌。

她轻敲房门后,打开了门,这见母亲在靠窗的病床上坐起身,眺望着窗外。

「妈,妳醒着?」

真帆一面说话,一面拿起母亲枕边的花瓶。母亲头也不回,依然望向窗外。

「前一阵子我向妳提过的那个高知的齐木瞬,他今天到办公室来了。」

真帆丢掉旧花,在病房的洗手台边冲了冲花瓶,并解开带来的花束,将花穴上。这段时间里,母亲依旧毫无反应。

「他答应帮我们扫荡,没枉费我大老远跑到乡下去当说客。要不了多久,就能替爸爸报仇了。」

母亲仍然没答话。

「臭老太婆!」

真帆把刚穴上的花瓶摔向地面。

随着一道钝重的声音,花瓶碎了,白色洋结梗与清水凌乱地散落于亚麻油地毯上。

她的母亲还是没转过头来。

真帆大步走向床边,抓住母亲的衣襟一把拉向自已。母亲宛如不会抵抗的人偶,任她摆布,却没抬头看她一眼。

一双涣散的眼眸望着不特定的方向。

「你听得到吧!?转过头来啊!回话啊!妳这个臭老太婆臭老太婆臭老太婆!!演戏给谁看啊!?以为不幸的只有妳是不是!?有什么不满就说清楚啊!」

「真帆小姐,别这样!」

真帆被从身后架住,她喘着气,总算停止吼叫。

除了阻止真帆的护士以外,还有另一名护士也赶来了;那名护士扶住了在真帆摇晃之下险些滑落病床的母亲一把,并让她躺下。

「冷静下来。」

护士低声劝慰真帆。

这些人太狡猾了。真帆迁怒似的想道。

就因这些人早已看惯了人们软弱的一面,她才会

才会在她们面前掉下眼泪。

不愿流而留下的泪,对真帆而言只是种屈辱。

「妳今天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我们会收拾。」

真帆默默地点了点头。

「别担心,妳妈妈会好起来的。医生也说过这只是暂时性的,耐心等她复原吧!」

真帆抛下这番显然只是安慰用的激励话语,离开了母亲的病房。

真帆家是个无愧于上流两字的家庭。

这固然是因为母亲出身望族,而她的父亲长年担任一流航空公司的机长,又被航空业界的龙头企业挖角,担任试飞驾驶员,年收入与地位皆足以让他在母亲的娘家抬头挺胸。

父亲个性虽然一板一眼,却温厚和气;母亲则是端庄文静的贤妻良母。他们的独生女真帆亦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活像连续剧里的家庭。

这个美满的家庭在过完年不久之后脱了轨。

从国中便开始学油画的真帆希望能上美术大学,父亲却强烈反对。

父亲拿出又臭又长又老掉牙的论调训了她一顿,说什么画画没前途,难以成功,当兴趣就好,该选择更有用的科系就读。

真帆一直认为父亲开明,不料他居然大力反对,因此一股牛脾气也上来了。

他们越谈越激动,双方的口气都变得很差。

最后

「为什么我不能决定自已的人生!?我最讨厌爸爸了!」

真帆忿忿地吐出老套青春连续剧里的常见台词,冲回了房间里。

她锁上房门,任凭父亲在门外叫唤,母亲前来劝解,都不出来。她闹起脾气,却不知该如何下台。

隔天早上,父亲前来敲她房门,说了这句话

今天晚上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吧!

一月七日那一天,便是燕尾发生事故的日子。

哭干了泪水的真帆与母亲,只能接下那只代替父亲回来的空白木盒。

我最讨厌爸爸了。

最后的一句话便这么没了下文。

父亲死后,真帆重新思索升学问题,竟不知自已为何那么执着于美术大学。

从好的大学毕业,进入好的公司工作或许只是因为这种一帆风顺的前途显得平淡无奇,她觉得自已似乎陷入了平庸成人的模式,才刻意标新立异。

她以冷却下来的脑袋仔细审视自已的画作,怎么也不觉这些画有赌上将来的价值。

终日以泪洗脸的母亲,在葬礼举行之后开始发生异状。

母亲变得常发呆,呼唤她也没有反应。

真帆放学回家,只见她独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一动也不动。

真帆唤道,母亲转过头来:

「都是因为妳说了那种话。」

这是最后的一句话,之后母亲便没再说过只字片语。母亲住进了舅舅经营的综合医院,真帆失去了母亲。

都是因为妳说了那种话。

所以爸爸死了?我也很后悔啊!为什么还要责备我?为什么要将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怪到我头上来?

吵架的时候谁都会说气话啊!说了气话的隔天爸爸死了并不是我的错,我又没叫爸爸去死。

无论真帆在心中如何拼命地辩解,依然改变不了母亲说过这句话的事实。母亲自此以后不再说话,不肯取消那句怪罪真帆的话语。

母亲与父亲向来情深,母亲的那句话,听来便像是死去的父亲所言。

父亲与母亲都不原谅真帆。

都不原谅偏在父亲过世的前一天使性子,破口大骂的真帆。

上了新闻的那一天那是道天启。

不是我的错,是「这家伙」的错。

恼怒、憎恨、愤懑所有不适宜哀悼父亲的郁闷情感都像找到了出口一般,开始奔腾。

而这些情感的确找到了正确的归宿。

只要报了仇,爸妈便会原谅我。

真帆向学校提出了休学,埋头于「保安联盟」的创设与运作之中。有了母亲娘家大力相助,运作很快上了轨道。

妈,参加联盟的人数又增加了,杂志也报导了!今天电视台还来采访呢!反的潮流越来越强了。

无论真帆如何自豪地报上成果,母亲依旧不置可否。

母亲的口中,仍未出现原谅真帆的话语。

还不够。

什么时候才够?

该怎么做才够?

母亲还不宣示终点。

*

佳江的双亲与宫爷爷在瞬随着「保安联盟」的人离开高知之前,曾去见瞬;他们是去确认瞬是否真的心意已决。佳江没一道去,她无法承受再一次听瞬回答要跟着真帆走。

他们果然没能把瞬带回来。

咱开口都不管用了,阿爹伊们当然无法阻止瞬,这让佳江的心里感到些许安慰。

瞬离开高知数天以后,地方上的报纸也报导了这件事,颇有责怪他在这个时间离开高知之意。瞬并没带走费克,不知有什么好责怪的?天野家之中便不再订那份报纸了。

见了报导以后,朋友们打电话给佳江。

不要紧呗?每个人都这么问。不是问瞬要不要紧,而是问佳江要不要紧。咱和伊又不是那种关系佳江这回无法再这么嘴硬了

佳江反复咀嚼着瞬那番话

最后的那番话。

可是,我也错了。

她说的话是错的,但说不定循着错误的方向绕一圈,就能回到正确的原点上。

假如能重头来过,我不会再犯错。

这个理论八成是真帆管事给瞬的。

不推翻这个理论,无法将瞬拉回来。

佳江必须设法让瞬察觉那是错的。

瞬启程之后,宫爷爷依然一如往常地前来拜祭齐木家的牌位,和佳江及佳江的母亲擅自近来打扫整理一样。

铃声响起,线香味隬漫,低声涌读的般若心经回响于客厅之中。

「欸,宫爷爷」

佳江询问:

「做错了一件事,只要朝着错误的方向绕一圈,就能回到正确的原点上吗?」

「侬又谈起这种深奥的话题啦!」

宫爷爷将喝了一半的麦茶搁在一旁,神色凝重地交叉上臂。宫爷爷的难得之处,便是不会以一句「侬胡说啥啊」来打发这个问题。

「咱也不太明白,不过朝着错误的方向继续走,应该走不回正确的路上呗!就算表面上看来正确,也只是粉饰太平而已。」

佳江也这么认为,有了宫爷爷的附议,她便生出了勇气。

可是,真帆可会像封杀佳江一样,连宫爷爷一并粉碎?

「做错的事能变回正确吗?」

「当然不行啊!」

宫爷爷一口否定。

「错了就是错了,再怎么蒙混也瞒不过世人的眼睛和真理,即使事发当时掩饰得再好,事后总有个是非曲直。咱们小时候啊,政府说英文是敌人的语言,谁敢说英文,就会被秘警抓走;但现在学校里都在教英文啦!就是这么回事。

年纪大的人,往往随口便是沉重的例子。

「越是蒙混,事后的余波就越大。」

佳江的心头一阵撼动。

越是蒙混,事后的余波就越大,当初佳江不愿平添风波,便视而不见;结果事后的风波更加剧烈。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便掀起风波。

宫爷爷说话果然有理,他的道理朴实无华,但正因为朴实无华,反而无隙可乘。

「那错了该怎么办?一旦错了,就无法挽回吗?」

「是啊!」

犯过的错时无法挽回的宫爷爷如此说道。

「别想把错的变成对的。人不是神,不能抹消发生过的事。」

那么瞬犯了错该怎么办?

瞬犯了错,便无法获得救赎吗?

佳江咬着嘴唇,宫爷爷则缓缓续道:

「犯了错只能承认。就算痛苦,也得把自已的错搁在心上。每个人都是这样活过来的。人类原本就是会犯错的生物,犯错是在所难免;每犯一次错,只得认一次错。」

宫爷爷又笑着表示,在不犯错这一点上,鱼和动物不知比人类聪明多少。

虽然犯错在所难免,并无代表犯了错也无所谓。

「是不能粉饰错误,得谨记教训,避免重蹈覆彻。不过啊,咱活到这把年纪,还是会犯错。人的罪孽深重,得不断地约束自已,直到咽气的那一刻为止。」

「要是自已犯的错牵连了别人,又该怎么办?」

「只能道歉。」

宫爷爷又一口断定。佳江追问:

「可是,假如那是种道了歉也不会被原谅的错呢?」

「那还是得道歉。」

宫爷爷的答案并未改变。

「人家不原谅咱们,那也没办法。咱们只能记住自已做过人家无法原谅的事情。」

无论是瞬或佳江,都无法逃离这个严格的真理。

他们只能背负。

背负瞬将费克当成命运咀咒的罪过,背负佳江没规劝瞬的罪过。

只能背负着罪过活下去。

在这么下去,我永远没资格碰妳瞬将佳江视为圣洁的象征,认为只要回到佳江那一边,便能得到救赎,甚至为此立下错误的誓言。

既然这样,就由咱主动去碰伊。

由咱去打破那个没有意义的誓言。

在真帆灌输的理论把瞬的负担变得越来越大之前。

「宫爷爷,咱想去接瞬回来,侬能陪咱去吗?」

宫爷爷不会输给真帆,不会被她的诡辩驳倒。

宫爷爷似乎早知道这番话都是在谈瞬,此时听佳江突然提到瞬的名字,并未显露任何意外之色,只是喃喃说道:「该啥时候去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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