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序章 火炉中的汉赛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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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倒是啦。

对吧!?

但给出什么样的反应是决定人品的关键。用人类的等级来划分,你是

是?

猿猴?

禽兽不如啊!?

顺便一提,他的爱好是欺负敷岛。

每天都有好几百万人饿死,汲取了可以拯救那些人的营养,你却只能想到这种问题。敷岛让,你丢不丢人啊。去死吧。

你至于说到这个地步吗!?

敷岛瞬间就被佐和野拖进了他的节奏中,声音大了起来。

但是,敷岛的高喊被时机正好的教室铃声和等到这一刻才跨入教室的班主任佐藤老师给截断了。

回到座位上。

没什么干劲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学生们都陆续坐回座位,在骚动声中,敷岛目瞪口呆地忍住了话头。

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戴着崭新的白色眼罩。

苍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注视着佐藤老师,他的胸口一片沉重。

那个伤口是苍衣造成的,但它已从老师的记忆中抹消。

将一切都包容其中的平凡日常。

苍衣将视线移向覆盖老师眼睛的眼带和那位消失的同学曾经坐过的座位。

接着,他在心中诚挚地发誓。

不会忘记。

我发誓。

不会忘记。这是我的义务。

3

对时槻雪乃来说,学校只不过是尘世间令人烦扰的义务罢了。

当然了,高中并非义务教育。上学不是国家法定的义务,而是在雪乃因为泡祸而失去所有家人后养育她的伯父伯母之义务。

伯父和伯母都是有些软弱的老实人,没有孩子的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对雪乃她们很好。雪乃在三年前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变成了孤儿,但他们理所当然地收养了她,对于从事狩猎泡祸这种罕见活动的雪乃来说,这几乎可以算是她唯一欠下的人情。

希望经历了悲惨事件的雪乃过上普通的幸福生活。

因此,至少要让她上完高中,甚至大学。

这就是期望着雪乃的幸福,善良却又平凡的伯父夫妇。

雪乃在骑士团中被称作骑士,走在驱逐与隐藏泡祸活动的血腥之路上即使如此雪乃还去上高中的理由,其实就是因为这个而已。

距离开班会还有十分钟,现在还可以算是课间。

咔嚓一声,时槻雪乃打开门走入教室的瞬间,教室的氛围明显改变了。

一些像是碰到脓包的视线投向了她,雪乃却保持着沉默,走进教室。她冰冷而美丽的冰山面庞完全没有看向同班同学。雪乃面带漠不关心而又厌恶的表情穿过教室,坐在了窗边自己的座位上。

被扎成马尾的黑发上系着哥特式黑色蕾丝缎带,缎带如同在拒绝同学的视线般摇曳着。

这就是市立一高1年4班每天早晨的景象。

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把雪乃当成空气来无视,无法无视她的人就带着异常陌生而又好奇的眼神注视雪乃。投向雪乃的视线大多数都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貌,但大家更加瞩目的,是她黑色水手服的袖子中露出包裹左臂的白色绷带。

这个班里没有人不知道那是自残造成的产物。

雪乃在班里被当成脓包对待,当然是因为她拒绝与他们交流,但决定性的因素还是她手上缠有绷带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家伙怎么到学校来了?

不来也挺好嘛

从教室一角传来女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雪乃把她们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她撑着下巴,沉默地看向窗外。

外面没有什么特别。

但是总比看着教室要好得多。

从三楼的窗户能看到操场和覆盖学校周围的住宅区。常见又普通的无聊场景。

但是,这些场景跟教室内的景象不同,至少没那么烦人。

到开始上课为止,甚至上课之后都一直眺望着窗外,这就是时槻雪乃在学校里的常态。

雪乃把包括同学在内的学校整体,都当成空气对待。

而且,雪乃也希望同学把她当成空气。

这样的话双方都能轻松一点。雪乃发自心底地这么认为。

但是,人类这种生物对于眼中所见且十分显眼,再加上毫无贡献和协调的存在,是无法将其当成空气对待的,他们没那么宽容大方。

在密集的反感和有意的无视包围中,雪乃每天早上都在孤独的沉默中度过。

热热闹闹的教室里,只有雪乃周围的氛围与众不同。

但是,雪乃轻松地接受了这一点。她把这些同学当成了生活在其他世界的人。

雪乃舍弃了平凡的幸福。

或者说是失去。雪乃是复仇者。雪乃只是为了复仇而活。

周围的同学都是普通人,都为了追求平凡的幸福而活。而雪乃认为,跟无法共享幸福的人交往是没有意义的。

为了同样的事而喜悦,为了同样的事而悲伤。

无法共享其中任何一件事,那么对话就没有意义了。

就这样,雪乃的态度让不知道她的价值观,也不相信她的同学们与她产生了明显的分歧。但雪乃异常地克己自制她把伴随分歧而产生的痛苦也当成是复仇的精神食粮。

只要这份痛苦还在,我就不会忘记断章的疼痛。

痛苦。恐惧。憎恶。悲伤。曾经遭遇的泡祸在自己的心头刻上了烙印,汲取那份感情就是解放自己体内的噩梦断章最初的步骤。

这个教室的空气中混杂的反感、敌意和隔阂,对于雪乃来说,也全是让她不要忘记那份感情的食粮。不是安于日常的现状,而是在孤独中回想过去,凭借不断划伤自己来化作与怪物战斗的怪物。为此,雪乃必须这样。

雪乃的视线别开教室,只是注视着窗外。

渐渐强烈而刺眼的清晨阳光开始填满天空和整个城市的空气。

平凡却让人舒适的场景让雪乃感到了压抑。于是,她为了遮挡阳光,把右手伸到桌内,寻找刚刚放进去的课本。

好痛!

雪乃立即条件反射地从桌内抽出了手。

她的指尖有股刺痛。之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桌内有一只用透明胶带固定的绣花针。

当她把手放进去时,针就刺了上去。

一不小心让绣花针深深刺入的疼痛从指间的皮肤深处迅速扩散到整个身躯。

她苍白的指尖有一个红色的血泡渐渐膨胀。盯着指间的雪乃耳中传来了教室内女生们的偷笑声。

雪乃没有看她们,只是沉默着将血泡膨胀的指尖放在自己薄薄的嘴唇上。

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在那个瞬间,雪乃耳边那包含着淡淡恶意的轻微笑声中,传出了另外一种全然不同,混杂着纯粹恶意的笑声。

《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的做法还真可爱呢。》

耳边的低语恐怖而又纯粹,如同玻璃般如影随形的笑声也异常邪恶。

传入耳朵的声音中那份异常透明的恶意与疯狂揪住了雪乃的心,让她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下降。!

《不杀了她们吗?雪乃。杀了她们吧?》

雪乃的耳边响起了只有雪乃能听到的窃窃笑声。

《教会这些愚不可及的稻草人一件事吧?她们可是会在篝火中燃烧成灰呢。》

人影从背后窥探雪乃。那是跟长发垂落的雪乃十分相似的亡灵之声。但雪乃只是保持着沉默。

《随时都能杀了她们哦?雪乃与我取名为雪之女王的断章。》

凭依在雪乃身上的断章之声。

三年前,时槻风乃残忍地杀害了雪乃的家人后死去,那是雪乃姐姐的亡灵之声。

雪乃以僵硬的表情忽视了风乃如同歌唱般诱惑的声音。这位亡灵的私语只有破坏。为了与噩梦作战,雪乃需要姐姐的力量,但同时她也是自己憎恶的东西中仅次于神之噩梦的人。

《杀不杀?想不想让这个房间变成魔女的火炉?》

啰嗦。

雪乃依然噙着手指,向私语的影子呻吟般地低声说。

确实,将这布满荆棘的日常燃烧成灰该有多轻松啊。

雪乃对自己内心的声音与风乃的话都保持着沉默。她告诉自己,我盯上的怪物可没有这么好对付。

同学的偷笑声再次传入耳内,而雪乃轻轻地啃噬着残留疼痛的指尖。

让左臂的绷带唰地一声变热,在淡淡的烟雾之中,让绷带一端浮现起烧焦的颜色雪乃拼命忍耐着自己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听到雪乃被针扎到的声音而回过头来的女生,突然一边看着她,一边从椅子上站起。女生走向雪乃的座位,站在她的桌旁,接着从制服的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东西,静静地放在雪乃的桌上。

那是印有可爱图案的MintBlue创可贴。

没事吧?

那位娇小而稚嫩的女生说。

在学校中,只有她会向雪乃搭话。媛泽遥火。担任本班班长的少女。

怎么了?你的手指受伤了吗?

遥火坦率而坚强的眼神中微微浮现出一丝担心,她紧紧盯着雪乃。

雪乃从遥火的视线中感到了对跟刚才的阳光一样的糟糕感受,便将视线从遥火的脸上移开。

没什么。

是吗?那么,为了避免感染细菌,我还是帮你包扎一下吧。

遥火说。

她的表情说明她完全没想过雪乃受伤的原因就在教室之内。

不,事实上是她没有发觉吧。

雪乃因为某种原因而拒绝大家,班里的人同时也讨厌着她遥火知道这件事,但没有想到她甚至会被人欺负。

因为她一定是那种发自心底信任他人善意的人吧。

雪乃对这一类人怀有一种焦躁感。

更不要提白野苍衣那呆滞而平和的表情了。

雪乃皱着眉,把受伤的手指放在桌上的创可贴上,她感到沉闷疼痛的手指一划,把创可贴还给了遥火。

我不要。

不行。意见不予接受。

遥火一边用母亲般的口气向表示拒绝的雪乃说,一边扬起眉毛。

接着,她把创可贴从雪乃举起的手中取下,迅速撕破了创可贴的包装,沉默着把它缠在雪乃受伤的手指上。

你看,出血了。

抵抗太过麻烦,雪乃也就任由她去了。沉默的雪乃依旧一脸反感,而班里的同学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遥火为她包裹手指。

只有遥火是这样对待雪乃的。

估计是她身为班长的责任感,但也有可能是她的性格本来就如此。总之,遥火对同班同学中无论多么讨厌的人,都是同样的待遇。

好了。

遥火盯着细心缠好的创可贴加以确认,满足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以完成任务的姿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遥你还是不要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

遥火身后座位的女生拉着遥火制服的袖子轻声说。

听到朋友担心她的话,遥火以略带为难的表情干脆地说。

那可不行。

遥火一直都是这样。

虽然也有行人方便的时候,但她很有责任感,又很聪明,娇小的身躯总是冲在前面。这位班长在班内得到了大家破格的好意。

雪乃舍弃了或者说是想要舍弃掉学校生活,而遥火就是守护这个平凡世界的女主人。遥火在雪乃眼中就是如此。因为她不知道并非如此的世界,所以才能对身处其他世界的雪乃加以关照,是一位幸福的人类。

雪乃是为了伯父夫妇,才若有若无地存在于学校之中。

但她无法解释,只能用态度表明自己的主张。

而其他人也立即理解了这一点,并讨厌着雪乃,只有遥火无法理解。

因此,对于被学生和老师当成脓包看待的雪乃来说,遥火是唯一平等对待她的人,也是雪乃与同学的唯一接点。

栅栏般的少女。

雪乃瞪着遥火勉强给她缠上的可爱创可贴。

看着看着,她发觉自己的嘴角微微咧开,一种微弱的感情从心中浮现而出,于是她故意摆出不悦的表情。

雪乃突然与从座位上回头看她的遥火四目相对遥火戏谑地咧嘴一笑,雪乃则不高兴地看向窗外。

预备铃响起,教室中的喧闹声转变为准备上课的喧闹声。

教室外的学生陆续返回,教室中的慌乱程度不断增长,而投向雪乃的胶着视线也在喧闹声中穿行。

一直都这样不就行了,雪乃一边看向窗外,一边烦躁地想。

雪乃短暂的日常总是这样开始,也总是这样不愉快地结束。

4

小城再次度过了一天的时光。

在学校放学之后快到下午四点时,白野苍衣来到了距离学校最近的车站附近的神狩屋。

神狩屋旧货古董西洋古董

挂着书写庄严文字的招牌,这家如同照相馆的建筑物是个古董商。这座仿佛脱离了时代的白色木造小店有个秘密称呼支部,它是骑士团在全日本二百多处活动据点之一。

当然了,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显露出它的身份,仅仅排列着古旧橱柜的昏暗店内从门缝中露出些许真容。

身穿制服来到此处的苍衣一边向店内喊话,一边迈步而入。

你好

他刚刚走入店内,就闻到了空气中混有一种古董特有的灰尘味。最近他在这里混熟了。苍衣已经养成放学之后先赶来这里的习惯。

苍衣在充斥古旧商品的狭窄店内向内部移动。

小店最深处有一个与店内商品几乎没有区别的古老柜台,里面摆着一张圆桌,是进行讨论用的空间。

苍衣总是在这里品茶小憩。

接着,苍衣就会为了寻找泡祸的气息而外出巡逻。今天苍衣也打算一切照旧,才跟平时一样来到了小店内部。

哇哇,白野同学请停步!

但是今天,他被从里面冲出来的女孩子制止了。

哎?

田上飒姬。这位女孩如果去上学,应该已是初中生了。

她一头短发,巨大的彩色发卡像商标一样横七竖八地穴在头上。她慌忙阻止苍衣,但在苍衣理解她的行为之前,他已经踏入了小店内部,提前看到了飒姬阻止他的理由。

啊。

雪乃和神狩屋坐在里面,而雪乃的水手服上半身衣摆被卷起。苍衣与露出苍白肚皮的雪乃四目相对。!?

苍衣大吃一惊,手足无措。反倒是雪乃微微蹙眉,没有特别的举动。她只是移开了视线,拉平衣服。

啊哇,抱歉。

苍衣立即在慌乱中道歉。

雪乃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盯着苍衣动摇的样子才渐渐感到了羞耻,最终她以一幅比起害羞更像是愤怒的表情瞪着苍衣。

这种程度谁会害羞啊。但你这副样子,让我都觉得丢人了。

对、对不起

不是说了住嘴吗!想死啊!

雪乃怒视苍衣的眼神仿佛真能杀死人。于是苍衣紧闭嘴巴。而雪乃也没有看他一眼。

就在苍衣惊慌失措的时候,坐在雪乃面前的神狩屋向苍衣说。

哟,欢迎。

啊是

神狩屋以悠闲又有些为难的表情向苍衣打招呼,但是突然发怒的雪乃影响了苍衣的判断,他交替看向雪乃和神狩屋。

雪乃依然没有看他。

苍衣为难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转向神狩屋,与他继续话题。

呃雪乃同学的伤口完全消失了呢。

嗯,消失得一干二净。已经没必要继续治疗了。

神狩屋带着装傻的笑容回答了苍衣的话。神狩屋是这家古董店的店主,同时也是这个支部的负责人。他持有名为黄泉户喫的断章,可以摄取自己的血液堵塞伤口。(译注:黄泉户喫即为了成为黄泉之国的人吃下黄泉之国的食物。因为古代的日本先民忌讳心怀恶意的死者会复活引起灾祸,大和朝廷便创造出在死者遗体旁边准备食物的黄泉户喫的习俗。)

是他治疗了雪乃在上次的事件中负了重伤的侧腹部。

这次花了不少功夫呢。我的黄泉户喫的效果可以消除大半伤口,但是如果强度过大,可能会让自己异形化

神狩屋搔着混有少白头的乱发,以沉稳而略带困扰的神情说。

关于他的断章,据说如果超出最大限度的负荷,即使半个身体破裂,人也会继续生存。但是因为人类的心灵容器有限,无法容纳多个神之噩梦,对泡祸和他人的断章持有抗性的断章保持者在接受他的治疗时,他只有用力过度,或者说在极端的形态下才能展开工作。

不过,幸好断章的副作用对于断章保持者来说也没有那么强烈。黄泉户喫可以治愈他人的伤口,但也能将泡祸召唤到这个人身边,最糟的情况下,可能会让对方异形化。这种副作用甚至可以致命。

因此,他不能对普通的人类使用断章。

至于持有抗性的断章保持者,即使稍微使用也有同样的危险。

但在与泡祸进行战斗的危险活动中,治疗是十分必要的。神狩屋采用了尽量减低风险来利用断章的方法,就像刚才一样,他会一边观察伤口的情况,一边花费数天逐渐封闭深层的伤口。

圆桌上留下了这次治疗的遗物,那是跟前两天完全不同,几乎没有血迹且刚刚剥除下来的纱布。

他在进行伤口的最终检查。就在这时,苍衣正好出现在现场。

雪乃平时就一脸不悦,不过这次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苍衣一眼。

这样一来,苍衣就无法接话了。

本来准备接下来跟她一起去巡逻的,但苍衣不敢开口。

气氛尴尬。神狩屋注视着这两个人,却只是面带混有苦笑的为难表情,向站在身旁的飒姬说。

我不是说了让你盯一下,避免有人进来吗?

听到他的话,飒姬畏惧地缩起了娇小的身体。

对不起我在擦拭橱柜,不小心忘记了

看到双手紧握抹布低下头去的飒姬,神狩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飒姬娇小的体内持有名为食害的断章。她的断章可以利用小虫啃噬记忆,被用于消除他人的记忆,但同时本人的记忆也会不断消失,因此她的记性不好,以前的记忆都被吞噬殆尽,而她已不怎么记得几年前发生的事了。

因此她无法上学。

飒姬依靠挂在脖子上的笔记本勉强维持记忆力。她是个表情活跃的开朗女孩,但这个事实让人知道她其实身处于不幸的深渊之中。

不过,这位少女不会把这些写在脸上。

啊!啊啊啊对了!我来上咖啡!

不知道飒姬是不是为了改善一下现场微妙的氛围,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跑着取来一套咖啡杯,走向里面的架子。

苍衣也暂且坐在桌边,但他很快就无法忍受自己与坐在身旁的雪乃之间那紧绷绷的氛围。

呃、呃我去跟梦见子打个招呼。

啊啊啊,也好。

苍衣战战兢兢地说着,而神狩屋也浮现出同情的苦笑,如此回答。

拜托你了。

是。

苍衣逃也似地打开了柜台那头的大门。

雪乃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我太懦弱了,苍衣一边穿过大门,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在雪乃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上悄悄浮现出没有丝毫紧张感的苦笑,那幅表情要是被雪乃看到,一定会让她满脸不爽。

这个房间位于神狩屋店内的住宅一角。

地上铺着薄薄的绒毯,走廊被装修成洋馆风格。最深处有一扇大门,里面是夏木梦见子居住的书库。

曾经遭遇泡祸,变成孤身一人的年幼少女。

在泡祸中溶解混合的双亲怀抱中,唯一保留原形的嘴巴以无法称为是声音的声音向她朗读绘本,她在这副噩梦般的情景中受到了保护,自那之后就被神狩屋收养。

少女的心在那场泡祸中崩坏了。

她从不开口,只是待在小小的房间里,在堆满绘本与童话的巨大书架包围下,日复一日地阅读绘本,度过人偶般的生活。

苍衣接受了神狩屋的拜托,每次前往这家小店时他都会去看望梦见子。

神狩屋期望少女崩坏而封闭的心在尽可能接触他人的情况下,也许能够恢复正常。

苍衣也发自内心地认为,如果能变成那样就太好了。

不只是苍衣,来访这个支部的骑士团相关者都会来探望梦见子。

不过,即使前来看她,也大多只是无聊而短暂的过场。梦见子多半没有反应,问她还精神吗?或者你在读什么?以及抚摸她的头顶就是苍衣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苍衣一边思考今天该跟她说什么是好,一边在走廊中踱步。

跟没有回应的少女说什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偶尔聊聊学校的事,还是说说朋友的话题?不过,回想起今天他跟敷岛的对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梦见子多说。

嗯。

苍衣在烦乱的思绪中来到了房间门口,他不禁在门前止步。

只有他能够如此认真地考虑跟梦见子说什么。

苍衣在这方面确实有些执着。其他人与梦见子见面时,态度要轻松的多哦,神狩屋也这样笑话过他。

简而言之,苍衣不擅长置他人于不顾的行为。

因此他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照顾他人。

尤其是对有割腕行为且心灵受伤的女孩,苍衣会产生一种显著的责任感。这完全是因为苍衣的断章之源,被苍衣拒绝而迎来悲惨结局苍衣与拥有自残癖的青梅竹马之间的回忆成为了他的精神创伤。

也就是说,他对心灵崩坏的梦见子多多少少也有一种责任感。

苍衣的脸上浮现出略带自嘲的苦笑,他把手放在书库的门把上。

先不管朋友的话题了,他决定与梦见子聊聊学校。同时他也考虑着看到梦见子的脸时,他会想些什么。

于是,他打开大门。

就在这时,来路不明的恶寒从握住门把的手一口气渗透全身。!?

仿佛打开了冰箱门的寒气从房间中流淌而出。冻结的空气从门的缝隙中黏着地溢出,在地板上爬行扩散,寒风在他穿着袜子的脚旁穿梭。

在头脑理解之前,他的皮肤先理解了异常。

在没有完全打开的门内,充满了挖开坟墓般强烈的死亡气息。

过于明显的异常。对于苍衣等人来说,异常所能宣告之事为数不多。

大木偶剧场的索引。

那是梦见子持有的可怕断章之名。

巨大的噩梦之泡成为泡祸时,利用童话的形式进行预言的断章。因此她持有的噩梦碎片被取名为恐怖剧的索引,虽说这种断章有一天也许会反噬自己。

不知何时爆发的现象闪回。

所有卷入泡祸的人都可能拥有的严重后遗症。

苍衣没有见过当时的惨状。但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旋着讲述中那场凄惨的事故。

梦见子!

苍衣甩去缩成一团的冲动,呼唤着理应身在房中的少女之名。

苍衣继续抓住门把,猛然推开异常沉重的书库大门。

强烈的寒气从房间中溢出,书库内部一览无遗。在没有窗户,墙壁全部被书架覆盖的小小房间内,身穿陶瓷娃娃衣服的少女表情惨白地坐在铺有绒毯的地板上。

她仰望着打开大门的苍衣的面庞。

那是欠缺正常自我,人偶般的空洞表情。

她无法表现出任何感情,甚至是恐惧的神色。但少女的手臂正用力地用力地抱紧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中出场,带着一块怀表的兔子布偶。布偶在她的怀抱中扭曲变形。

梦见子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在她失去的感情中,只有恐惧还像烙印一样残留在她心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梦见子巨大蓬松的裙摆在地板上摊开,她像人偶般坐在地上。

数册童话和绘本散落在她的脚边。

在那冻结般的场景中有一样东西在动。

它显眼地漂浮在苍衣面前的空中。

一本童话书漂在梦见子身旁。举例来说,就像有一位不见身影的女性坐在一旁为她读书摊开的书在那种高度下浮在空中。

下一个瞬间,那本书立即掉落。

苍衣看向书的时刻,刚才还浮在空中的书像是失去了支撑,笔直地掉落在绒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简直就像是因为被苍衣目击到,它就佯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世界也从未觉察到它一般。

书掉下来了。如果没有目睹这一幕的始末,苍衣也一定会自我认同为他的错觉,不去过多追究这份异常。

房间中充满了冰冻般的沉默。

伫立原地的苍衣耳中传来了走廊上奔跑的声音,那声音很快就来到苍衣身后。是雪乃的气息。她的呼吸十分急促。

异常的氛围像粘在皮肤上般残留在空气之中,而苍衣依然站在屋外。

苍衣的视线落在掉在地板上的书,他看向由刚才那位看不到的女性朗读的那一页。

《汉赛尔与葛丽特》。

标题如此写道。

可怖的预言标题。

苍衣打了一个哆嗦,脸上浮现起为难的笑容,他回头看向雪乃。

《唔呵呵呵呵呵》

在表情肃穆的雪乃身后,那个可怕的分身之影正对这个世界发出无比愉快又冰冷彻骨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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