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pisode0104梦里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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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龙栖原东方,龙地的境内关口「小护龙」的迎宾馆前,十几名卫兵都在呕吐。

只因当前这副景象实在太骇人了,那气味也十分骇人。

满地的破碎尸块,浸在一片干涸血湖里。

一身红衣、戴着制式笠帽的高瘦男子从迎宾馆的大门处走过来,绕过了地上那一大滩的模糊血肉,来到一名刚吐完第二次的卫兵身旁,询问起驻关将军的下落。

「天哪,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男子身后另一名身着同样款式红衣的青年捂着嘴巴,频频摇头低语:「对方简直不是人啊,这是魔鬼才干得出来的吧?队长,你忍得住?」

被称为队长的他没有理会青年,目不转睛瞪着面前的「事发现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呜,不行,我受不了了!队长,我、我要吐了」

青年说完,兀自跑到一旁加入了那些正在呕吐的卫兵行列里。他们花了一整个早上能把这附近原本大量散落的尸块清理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吧?一般人看到这种几十个人全都肢体剥离、脏器四散的惨样,恐怕会当场腿软倒地。

「这位不是八番猎手的焉队长吗?幸会。」

驻关将军自不远处出现,走向红衣男子打起招呼。八番队长仅回以一个随性的点头,甚至没看对方一眼。他还注视着那些尸块。将军同他的视线方向望去,但很快就设法转移注意力。

他只是瞥个一眼就想吐了,地上的模样简直比战场还接近地狱。

「为了昨晚的这事儿,在处理关口那里的一些紧急应对,方才才知道你们第八番昨晚也在关口过夜,就赶过来了」

「来确认这里面有没有我的尸体吗?」八番队长转过头,笑着穴话道。驻关将军一时无言以对。

他不喜欢第八番的这个男人,焉尘远。

这个男人笠帽下的眼神,让人看了就不舒服。曾经有他自己旗下的队员形容,队长的眼神凶恶地仿佛可以生吞一个人。那是会吃人的眼神。

这名猎手队长不修边幅的一头乱发如果没有顶上的帽子稍加修饰,又没有显眼的红衣制服供人辨识,乍看之下恐怕会被误认为是什么流浪街头的小角色吧!三十五岁的脸孔显得有点沧桑、有点世故:正脸上一道粗大的伤疤由左而右横跨他的鼻梁,带着几分狂野;但无论如何还是那对吃人的双眼最令人印象深刻有点像是一对「猫眼」,椭圆而细瘦的瞳释放着一股凛冽的狰狞。

「昨晚我们待在别馆。」焉尘远说:「真可惜,没能碰上对方。」

驻关将军装作没听见他的那番话。如果是将军自己,会庆幸没有遇上犯下这种凶残杀戮的对手。但他知道朝廷直辖之红衣猎手的队长们,其嗜血程度不输给这种凶嫌,说不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男人是真的在感叹自己昨晚没能亲临现场。

「是魔剑干的吧。」将军说。

没有其他可能了。足以造成这种杀伤程度的凶器,除了魔法师之剑以外,他想不到任何其他候补的理由。

「该死的『妖魔』们」将军呢喃。

焉尘远踏进血泊,蹲下身子,用手直接捡起其中一条断肢,凑到面前很仔细地检视了一番。

「这些不自然的断口,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他边说,伸手把那条断肢拿给将军看。将军差点倒退了一步,但勉强稳住了。他发现焉尘远在盯着自己看,不甘示弱之下只好假装很无所谓地打量起这条某名卫兵的断手,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他真的快吐了。

焉尘远鼻子发出一个气音,仿佛在嘲笑对方。

「妖魔们的伎俩造成的伤口,会不自然也是很正常的吧?」将军强忍被侮辱的感觉,清了清喉咙道。实则比起耻辱感,他现在更强烈的是呕吐感才对。

「不。就算是魔剑,这种类型的魔剑,也很独特。」焉尘远把手中的断肢随意丢开,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这是『黑双剑』干的。」

「咦?」

发出疑惑声的是他的部属青年姜近晚,他吐完了走回队长身旁。

「他们又出现了吗!」姜义愤填膺地说。

「你应该说,他们又回来了。」焉尘远道。

男人笠帽下的那对眼神里,除了压迫直视者的凶恶气息之外,似乎还混有一种名为「期待」的情感在里面。

「哼。」

真可惜,没能碰上对方。

男人往关口外的市集方向走去,完全不顾手下青年的叫唤。

姜就如同跟班似地,小跑步追了上去。

「小护龙」是外地旅客要进入龙地本土,必须经过的第二道大关卡。

原本位于附近边境的几个村落,由朝廷强制介入进行整建后,于两、三年前已经摇身一变为军事阵地,规模还在不断扩大。就算没有西边护龙城那般壮阔而俨然不可侵犯的高耸墙垣,在商人(尤其是非法走私者)的眼中,这个地方无疑是另一个令人可恨的巨大障碍,看似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形体,却把无数利益都阻隔在境外,而那些保守的中央朝廷臣员则躲在内地里沾沾自喜。

「昨晚死了起码五十几个配刀的卫兵。」

要到接近黄昏时,小护龙关卡外的商业市集那热络气氛才逐渐减退。

一个废货堆与废弃摊贩架堆积的拥挤小巷道中,中年男人与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正交谈着。

女孩将她长发编织的粗辫子绕到面前、习惯性地嘟嘴顶在鼻子与上唇间,频频用指尖翻弄乌黑的发丝。

「起码五十几个呀!」说话者再三强调这个惊人的数字。

「真有这么多?」

女孩睁大了眼睛,除了惊讶之外看不出还有其他情绪。对方以为她至少会感到一点害怕之类的,但她没有。

鲜红色瞳孔里,女孩所凝视的这名中年男人之穿着有够迈遢。不,或许对方身上的衣物已经不是「穿着」两字可以适当形容的境界了。

先从那貌似湿臭凹摺、残破纸张堆叠般的头发说起吧!发丝黏稠,夹杂的是五味杂陈的汗水与其他污渍的混合半胶状物,好不恶心;然后那势利的眼神毫无活力,怠惰感强烈到惹人厌恶;身上衣物是为了蔽体而随便拼凑的各种布料、废竹简与粗绳的结合体,有一拉就垮的松散印象;脚下鞋跟更是早就磨破,脚底已经长了好几层厚厚的茧。

这其实算是标准的人称「流客」的外观。他们是寄生在这个边境市集的流浪汉,漫无目的、无家可归,只为满足下一刻的衣食**而苟活着。他们不需要、也不在乎尊严。这群人,好像就只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才会「活着」。

「所以犯人确定逃走了吗?」女孩问。

「那还用说!朝廷的走狗哪有能力抓到这种等级的角色?姑娘你可知道吗」这名流客继续口沫横飞地讲述昨晚的事情,仿佛他人就在现场。他想要尽量把事情说得更戏剧化、而且更可怕一点,但却不料眼前的女孩只越听越感兴趣,对分尸啦、肉块啦、内脏之类的议题,似乎完全无所抗拒。

这个女孩,茵芙倪,当然不是区区一名边境流客能够用嘴巴就吓得住的人物。

男人在堕落成现在这副德性之前,可能是个说书的也不一定?茵芙倪心想。他说话的技巧不算差,甚至应该说还不错,但女孩仍隐约听得出对方刻意夸大其辞的地方,而且她发现对方的语调与态度都唯恐天下不乱。

流客们当然宁愿小护龙垮掉最好。

官兵依据他们的心情在查办、整肃这市集的秩序驱逐毫无生产力、只会孳生乱事的流客,同时打压(勒索)那些喜欢和流客往来的商人这些流客为了让自己继续寄生在这个市集,也只能用尽各种手段两边讨好。

眼前这名流客可以说是混得相当不错了,不但与部分守关卫兵都有点交情,对经常往来出入关口的商队大人物似乎也颇为通晓,茵芙倪正是在初步尝试交谈下就观察到了这一点,才愿意和他提出「交易」。

「这是约定的。」女孩将手中麻袋里残余的西域银币全倒出来在手中,袋子随手一收,接着便取其中一枚银币递给男人。她的连串动作摆明了是刻意要把自己剩余的几枚银币,全亮在对方面前。

「感谢你的情报啰。官方那儿口风可紧了,什么说明也没有,就全面封闭关口,真是惹得我一身麻烦。」

她口中的「麻烦」也包含了当前必须和一身恶臭的流客交易,换取情报的手续。

女孩在脑中开始整里搜集到的情报。

这名流?***隽诵矶嘧约好荒艽蛱降那楸ǎ谀侵幸欢ɑ共粲行榧俚牟糠郑謇此凳怯兴栈竦摹K哪康牟皇堑ゴ课烁闱宄』ち偈狈獗展乜ǖ哪谇槎眩彩俏怂慵瞥鲆蛴Φ亩圆撸蛭刖≡缛牍亍?br >

在辽阔的龙栖原上连续度过了好几个露宿野外的夜晚,女孩已经感到厌恶。因为晚上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孤儿院的往事。大部分都不是会让她感到高兴的事情。

而且茵芙倪觉得在龙栖原过夜的每一个晚上,都有被人监视的感觉,或者是被人跟踪的感觉。不只有晚上而已,每当她进行广域的感魔行为时,附近总是存在不自然的高密度载魔现象,让她想起那个北方骑士凯崔尔的魔剑。

每次感魔时都会发现。是他在跟踪自己吗?那距离时近时远,对方似乎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但却又缠着自己的行踪不放。

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不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妈妈」曾说自己的感魔太过细腻,难免会有误判的时候。但如果不是呢?茵芙倪想甩掉对方,就如同想甩掉那些纠缠自己的回忆一样。

既然已经知道封闭关卡的内情,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尽早通关。当然,不论手段是否合法,那一点都不重要。身上盘缠也不多了,女孩的挥霍花费习惯是承袭自「妈妈」,结果是连今晚留宿客栈的钱都已经不够了。

她才不想再露宿野外。

根据收集到的情报,茵芙倪现在脑中起码已经酝酿出三种在今晚就有机会通关的策略。

「嘿嘿,我说姑娘呀,你不想要再知道更多情报吗?」流客男人看着茵芙倪手中的若千银币,打着下一笔交易的算盘,便问道。他会接受西域货币,想必也是因为有管道可以兑换,八成是和哪个市集中的商人有不错的关系吧?

「真过分。」女孩哼声道:「所以你方才说的内容还有所保留,等到拿了钱才肯跟我继续讲?」

「可别这么说。」流客歪嘴一笑。

「你应该也想早点入关吧?以一般人来说,今天是不可能了吧:但我这里有不错的情报喔,可以让就算是一般人的你,也有机会今晚就『绕路』通关。」

「你想要说的是大商人威尔西陈的事情吗?」

「咦?」她怎么会知道?男人面色一惊,虽然随后很快收敛,但还是被女孩锐利的视线给捕捉到了。

男人不甘心,思考着是否能再从这名外地女孩身上赚到更多的钱财,然后他才发现,这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大概是这种流客的生活过太久了,对异性能够产生的各种感情也都早就麻痹,但是男人的生理本能却没有被消灭。

人们时常说来自大陆西方的女性不若龙地的女性那么保守、拘谨。

他设法强压住一股突然就涌上心头的冲动想要扑倒面前这名甜美女孩的冲动。他的站姿转眼问就变得很不自然,茵芙倪注意到了。

「不如咱们开门见山地来吧。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情报,尽管问,我总会知道些什么你有兴趣的东西。」

「不,这样就够了。」女孩将银币收起。

「威尔西陈的事情想不想知道?一些他见不得人、而你听了一定会感兴趣的事情。」

「不,我没什么兴趣。」

「那么第八番猎手队的传闻如何?红衣猎手的龌龊勾当」

「没什么兴趣。」

「二皇子和皇兄不合的内廷纠葛如何?」

「没兴趣。」

「好吧。」男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继续说:「那么再绕回来,如果是昨晚杀了五十名守卫的犯人的面貌特徵呢?」

「你看到了吗?」

她马上就后悔自己那样脱口而出。

「你总算有兴趣了。」

「不」

「身穿黑衣的男人,手舞妖魔才使得动的剑。」男人不等女孩否认,自己连珠炮地说了下去。

「还想知道更多吗?」

使魔剑的男性。

茵芙倪脑海里反射性地浮现了一个脸孔:那个北方来的凯崔尔。

眼前这家伙果然故意有所保留!都怪自己方才数度追问有关凶手身分的情报,铁定让对方厌受到,自己对这部分情报明显有着较强烈的需求了。

「你还想要多少?一枚?两枚?」茵芙倪把一直在把玩的发辫给甩回后头,花了短暂时间思考,便干脆地这么问了,总之先试探看看。反正女孩自认现在不缺钱,等真的缺了再说,毕竟满街都是肥羊啊。

「不,这种银币有一枚已经够我混上半个月了。如果姑娘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要点比较不一样的报酬」

男人对女孩作出宽衣解带的暗示

「可以啊。」茵芙倪邪笑。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还一度以为自己被耍了。但这个女孩接下来的动作和话语让男人确认自己没有被要。

「大叔你一定很久没有解放过了吧?」

女孩带有甜腻感的口吻,让对方直吞口水。

「如果你提供的情报质量能够让我满足,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满足的。大叔你可曾尝试过西方的玩法?绝对不是你们东方人那种压抑的性子所能够想像得到,信不信?」

茵芙倪跨近一步走向男人,抬头凝视对方。

他视线落在女孩的傲人胸前。从微开的领口,能看见些许她的身体私密之处。那是少女酥胸的**,优美的**线条之间香汗淋漓

「快告诉我吧?」

女孩微笑,妩媚极了。

流客对于自己直至方才为止,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名女孩的极其性感感到不可思议。只能说是饿昏头了,脑子里只剩下对钱和食物的想法吧。但现在又不一样了,他把一切抛诸脑后,意识里只剩下对这名女孩的各种侵犯妄想。

「呜」

「别急。」女孩往后跳了一小步,因为男人往前跨了一小步。

「我又不会跑掉。说实话,我对大叔你也有点兴趣呢。我喜欢有点年纪的、世故一点的,而且身分也不能太普通。『流客』就很特别!你们求生的本能比朝廷的狗官们都强得多了,不是吗?」

被女孩稍微捧了这么几句,男人立刻兴奋起来。

他原本就很兴奋了。

「犯人有两个。他们昨天晚上在经过市集的时候,被我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大黑色的风衣,而且有明显的特徵:他们都是满头白发,而且两个人都留长发。男的是,女的也是。」

白发?凯崔尔是黑发,但那很可能是染的

然而她也没听过北方人有白发的。

「年龄呢?」

「女的不超过二十岁吧?说不定和姑娘你差不多年纪。男的年长一点,但我看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明明就是晚上熄灯的市集,你倒是观察得颇清楚哪?」

「我得靠眼力吃饭的。」女孩大概明白男人这句话的意思,指的是偷窃吧?

「而且他们的白发在夜里醒目得很。」

「好,但你怎么能确定你在市集看到的就是凶手?」

「当然可以,因为混乱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而时间点前后根本没有其他人经过。你应该知道吧?要通关,这个市集的主街道是必经之路。而且我那干守卫的朋友看到了。事实上他大概是正面见着那对男女后,唯一活下来的人吧?只可惜现在也跟废人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你的情报之所以这么详细,是从你那守卫朋友听来的。」

「不尽然。」

「怎么说?」

「我那朋友已经没救啦,他疯了。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只会在那边一直『眼睛、眼睛』地不停地念,念到都口吐白沫了。」

眼睛?茵芙倪陷入一阵沉思

「你知道『魔眼』吗,茵芙倪?」

「那是什么?」

「特殊感魔方式的一种。即使是现代,如果以圣骸为媒介,仍有可能施行。」

会是那个眼睛吗?

「总之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保证除了我之外没几个人、甚至是根本没有人知道。」

「就这些了吗?他们身上有带什么兵器?」

「看不出来。但我确定两个人都有带很大的东西,被黑布包住了。可能是枪,或者是大刀?这我就得老实说真的不太清楚了」

茵芙倪听到这里,已经能够判断这男人之前关于闯关的犯人,与五十几名卫兵交战的现场描述,果然大都是胡诲的。他连这两人带什么兵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还想知道更多吗?」男人道。

他又往女孩的身前跨近一小步,这次茵芙倪没有再往后闪躲了,因为她在分神思考其它事情,男人则把这样的态度视为默许,他再往前一步,直逼女孩的身子,她依然没有回神。

男人将他满是脏污的手搭上女孩的肩,这才让茵芙倪惊觉两人距离之近。

那流客嘴角扬起,紧接着就惨叫出声:「呜喔哇啊啊啊!」他整个人垮掉了,被天空落下的一道黑影给压垮。

「麻、麻页朵?」

茵芙倪吃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青年。

他现在正坐倒在大声哀叫喊痛的流客男子腰背上。

「唔。」李麻页朵搔了搔他那一头灰黑夹杂的短发。「喂,不要噗喔哇!」他踩踏着中年流客的后脑勺起身,至少直到听见遇难者第二次哀鸣之前,他好像不觉得自己身下的物体是有生命的。

「啊,抱歉!你还好吧?」

青年一直遵照女孩的命令,待在暗巷上空、两侧房舍楼上窗口彼此互相勾肩搭臂的晒衣竿架群中,伺机而动。

那他干嘛突然飞身跳下?

「嗯。」茵芙倪一阵短暂思索之后,得到了满意的解答。她几乎是一脸幸福地笑着看向麻页朵。「你是担心我被这家伙侵犯,才焦急地在没有我的指示下就出动?」女孩用期待的口吻问道。

那流客现在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倒卧在原地发抖。

麻页朵转而看向茵芙倪,回答她的问题。

「不,不是这样的。」他伸手指向地面一处说:「晒衣竿断掉了。」

「」

「茵芙倪?你脸色不太好,是想要打喷嚏吗?」

女孩叹了一声说:「走吧。」

「那他要怎么办?」麻页朵指的是地上还在发疼、动弹不得的男性流客。

「别管他了。」女孩头也不回地走出窄巷,麻页朵看了看男性,再看了看女孩的背影,才快步离开了现场。

不知为何有点生气,茵芙倪脚步不自然地加快。

李麻页朵的迟钝有时候让人觉得可爱,但有时候却又叫人恼怒。他有病,这家伙绝对有病!

「哇!」

女孩不经意撞到一名路过者。她虽然道歉,但对方根本没有予以理会。戴着官式笠帽的高瘦男子稍作停顿,低眼瞥了女孩一下,然后就继续跨步离去了。

那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不好意思,队长他人比较腼腆一点。」跟在男人背后的青年向女孩如此解释了一番,然后才小跑步地追上队长的背影,过程中青年数度回头看向女孩,看似有些害羞,显然又是一个被这女孩的美貌给慑住了的东方男人。

茵芙倪也回头望了那个「队长」一眼,发现他那一身红衣的制服颇惹人注意。对方该不会就是所谓的红衣猎手吧?比一般猎手还要更上位的存在。身为魔法师的自己最好不要惹上这种人物,她心想,然后继续往前走。半路上她开始打听威尔西陈的下落。

「威尔西先生?他还在旅店那里喔。」

「谢谢!」

女孩笑得灿烂。答话的路人伫在那儿半响没有动作。他真希望这美丽的女孩再多问几个问题,再多绽放几朵笑容。

她改往旅店的方向前进,但突然停下步伐,因为意识到麻页朵总算穿越人群跟上来。

「话说,你方才都不会担心我吗?」她劈头就问。

「嗄?」

「麻页朵,你不担心我会被刚才那个脏鬼侵犯吗?很危险耶,那家伙几乎都要扑上来了吧!」

「我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茵芙倪。你没有大叫,所以我没有出手。」

「好吧,的确是在计画掌控之中啦,除了你之外。」

女孩戳了戳青年的肚子,结果手感意外地扎实,这家伙腹肌挺结实的。

「抱歉,我没想到那个晒衣竿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脆弱。」青年用那种「我明明已经挑了一根硬度最好的竿子啊!」的脸色回应。

「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除了你和晒衣竿之外。」

茵芙倪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回过身向前走去。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女孩发现自己很难被满足。大部分的浪漫被她认为太虚伪、太不切实际,如今难得遇到像李麻页朵这种朴实到令人发毛的人种,一开始的确非常新鲜,但久而久之还是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女孩一面思索着,便已经来到了旅店。

眼前是小护龙外市集唯一一间旅店,表面上是为了那些打算隔日继续参与市集的商人们为主而设立的。但据说这间旅店背后,其实是龙地官方政府出资经营的,一方面有效就近管理、监控市集上的各类阶层商人大到地方富豪旗下的商团、小至偶尔前来投机的贩夫走卒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加岁入。这间旅店的过夜旅费价格高到被流客们戏称为龙地七大奇迹之一,却没有其他欲与之竞争的旅店投入经营,似乎可以显见官方势力的介入确有其事。

旅店外,看见忙碌的一大夥人马在进行准备启程的各项整装活动。他们似乎是同一个商队的,交谈声此起彼落。

个头儿娇小的茵芙倪穿梭在这群满身汗水的男人们之间,仿佛跟丢了父亲的小女孩。麻页朵跟在她身后,对这群商队人马观察后留下的最强烈印象,就是他们身上几乎都配戴着兵器。

「是镖行的人。」

茵芙倪犹如听见麻页朵内心的好奇,低声解释道。

商队雇用保镖,在龙地可以说是十分典型。不像大陆其它地区,例如北方,所谓商人保镖只是一种谁都能即兴担当的自由职业。龙地的镖行就类似于这些人物的公会一般,是相当正式的一种组织。

在龙地,有所谓由交易外第三方的镖行参与的「共同风险契约」,已经被视为作为商业贸易行为的一项传统元素。一旦货物遭遇劫盗而致损失,这项额外不幸发生的费用,将会以事前约定的条件分摊给长程贸易的买家和卖家,此即所谓「共同风险」的本质。

于这样的交易环境之下,如何辨别「商队遭到劫盗」之真伪就格外重要。

一般惯例,货物皆由卖方负责运输,所以买方没有接触到运送过程,就成了一种资讯不对称的结构。镖行的存在就是作为公正之第三方,实际参与监护运送过程,并对劫盗事件存在之有无,进行保证的东方大陆特殊行业。

因为镖行往往是由没有接触运送过程的一方一般为买方所选定,因此更提高了保证的品质,运送的卖方将不容易买通镖行作假。而作假的镖行,哪怕只是一次,也会因为信誉全失而再也待不下这个圈子。

中央朝廷甚至对于背信的镖行,定有明文的严格惩处律法。

茵芙倪发现,眼前这个正忙着准备出发的商队,雇用的保镖人数规模也太庞大了点。一般而言,保镖人数会在商队规模的五分之一以下。

「请问,威尔西先生在这里吗?」四处游走的茵芙倪总算打定了主意,挑了一个看似比较斯文的男性(的背影)询问道。

「找老板他有什么事吗?我们就要离开了。」男人连抬起头看女孩一眼都没有,继续忙着他自己手边的事情。

「我们想找威尔西先生谈一谈,生意上的事情。」

「有预约了吗?」男人还是埋头苦干。

「没有。」

「那就请回吧。」

「等等,我相信他会有兴趣。」

「真抱歉,威尔西先生对于没有事先预约的事项,就算是桩生意,也绝对不会理会的。这只能说是他的习惯。」

这男人还是没抬头看自己一眼。茵芙倪开始有点恼怒了,但凝于有求于人的姿态,只好压抑住怒气。

「是这个样子的,我们」

「我已经请你回去了吧?」男人终于放下手边工作,抬头正眼看向茵芙倪,直接打断她的话语。

然后这名男子就整个人呆住了。

女孩也跟着痴呆。

「你是那个时候的呜!」

她叫不出名字了。

对方竟然是一个多月前,自己为了搭便车而假结婚的男人啊!

是「阿谣」。

他花了比茵芙倪更久的时间才从痴呆中复元,然后先是傻笑了一阵,此时女孩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当场撤退、转头就跑,但对方在那之前开口了:

「你相信『造化』吗,我美丽的落跑娘子?」

「你越来越狼狈了。」

窄巷里,第八番猎手队长焉尘远和倒在地上的流客男子交谈着。

「我被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给恶整了一顿。」

「不意外。」

「呜」

面对焉冷淡的态度,流客男子无话可说。

「您是来问有关威尔西陈的情报对吧,焉大人?」他缓慢起身说道。

「既然知道就快说。」

「我想关口应该是挡不住他,就跟以前一样会让他畅行无阻。他们这次的货很大量看他们请了多少保镖也能窥知二一吧,但是买主的身分我实在是一头雾水,应该跟那个『闇水路』脱离不了关系才是,可惜没办法更深入了。他们刻意躲在幕后,每次出来交易的都只是中间人,不过就是他们的傀儡。但可以确定的是,大人您的预言又再次实现了:这个威尔西陈一出现在边境,第九番猎手队也就跟着出现」

「他们车队这次的路线是什么?」

「分成两路,走芜原那块地方。」

队长冷笑了几声,那个中意味让一旁的队员姜近晚不明就里。

「最终买主身分不明,那么货源呢?有查出来了吗?」

「只知道是北方来的。威尔西陈最近这几年的生意活动都以北方为主。他似乎跟那边的一些领主还是诸侯什么的有了点交情吧,那个东西真的那么值钱吗?」

「你不必知道。」

「焉大人,虽然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情,但我还是想问。您该不会是打算抢九番队的『生意』?」

「你想说什么?」

「境外非法走私应该是他们负责的事情吧?」

「那么你知道我负责的是什么吗?」流客闻言露出困惑的表情。焉复开口:「我负责把所有足以危害世人的垃圾,全都送进阴曹地府里去。」

流客避开了他说话时瞪着自己的那对「猫眼」。焉那吃人的眼神让他总觉得自己也是会被送进地府的对象。

焉尘远再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准备离开。

流客在他离去前说了句让他十分敏感的话:「那东西似乎会让人上瘾。」

「什么东西?」姜近晚抓了抓头问道,但没人理他。流客迳自接续问:

「内地里有些权贵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地位,就是被那东西给轻易搞垮的。那是彻头彻尾的毒药啊,焉大人。您会这么想要调查这个走私的案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家族过去就是栽在那个东西上头呢?」

他问得有点胆怯,语调些微颤抖。

焉尘远回过头,那凶恶眼神让流客男子一度以为自己会当场被他给杀掉。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调查这种毫无价值的事情之上。」

说完那句话他就离开了。

流客男子松了一口气,对还伫在原地的姜近晚说:「你对你的上司的过去,难道不感兴趣吗?」

姜一度想要询问,但还是作罢。

他小跑步离开窄巷,追随队长的背影而去。

旅店里,女孩与青年对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侧。

第三边则是阿谣。他外表看来年约四十,一脸憨厚的面容有着分外斯文的气息。当初女孩就觉得他一脸温和憨厚很好骗的样子。

「你真的不找我讨回那一大袋子的西域银币?」

「那是你凭你的功夫赚到的东西,对此我没什么好说的。」阿谣笑着说,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哼。」

那样子跟一个多月前自己所知道的实在差太多,让茵芙倪觉得很不舒服。

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她的确被骗了。

在旅店外,两人互相认出对方的身分之后,阿谣感受到茵芙倪的警觉心,立刻释出了善意,不但主动介绍自己的背景、自掀底牌,还答应要安排两人与威尔西陈见面。茵芙倪一时猜不透这个男人,但也不想放弃大好机会她想要尽快通关所以就答应了阿谣,三人便进入旅店一楼的酒场大厅一处坐着。

「在商场上,我的习惯是:不把诈骗视为诈骗。诈骗也是商场秩序的一环,只是一种风险的呈现方式罢了。商人都得承担风险,至于能不能有效规避,就看个人修练了。」

男人言下之意似是在点出自己的修行还不到家,才会被女孩摆了一道。

「所以你当初是看上那些钱,才答应了我的求婚吗?」他仍不免好奇一问。

「不。」茵芙倪干脆地回应道:「只是想利用你通关而已。」

「所以带着那些钱落跑,只能算是随机应变?」

「没错。」

「哈,真了不起!」

这女孩肆无忌惮的态度,似乎让阿谣颇为欣赏;茵芙倪则对男人现在那种世故的嘴脸感到很难接受,因为她的脑海里仍存在着一个多月前书生般斯文模样的阿谣。不,他那个时候根本也不是使用「阿谣」这个名字。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骗我?我可没忘记是你主动先搭讪我的。」换言之,对方的诡计还发生在自己的之前。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所描述的梦中情人。」

「别再搬出那套无聊的说法!」

那正是两人初次见面时,男方的开场白。

「哈哈。好吧,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事实上,其他地方我是不晓得,不过如果是在东方,许多强盗喜欢劫色。东方人的商队里大抵上绝对不会有女性,就是这个缘故。反过来说,逆向操作的话,我是不是能够用女人当作筹码,让自己和货物都能平安顺路呢?尤其像姑娘你这么动人的容貌,不可能不被那些家伙看上眼的。」

「你」

「这个理论听起来颇有说服力的吧?但我从来没试过。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可以玩一玩,想不到却节外生枝,一来碰上了狮子大开口的强盗,二来又碰上了披着可爱羊皮的大野狼,真是时也运也。」

「你实在是个德行糟糕的商人!」

「啊,彼此彼此。年轻人,你也要小心这个女孩才是」

「别听他的话,麻页朵!」

他喔一声,点了点头。

茵芙倪曾听阿谣说过自己是土生土长的龙地人,听过他讲述自己在东方故乡的种种。为了让这个寂寞的旅行商人感受到女孩是被他的故乡、他的故事所吸引,茵芙倪还特别专注也就是假装认真地聆听那些故事。

结果那些也只是骗局的一部分。

真该死。

「当时那些窝囊的保镖该不会也只是在装傻吧?」

「没有一、两个真功夫的护卫在身旁,我哪敢玩得那么大?话说回来吧,你们找威尔西先生有什么事情吗?他现在是我老板。」

阿谣用某种特别的眼神看向茵芙倪,简直像是在说:「这次要诈骗的目标,是威尔西陈吗?」

「我们想要入关。目的地不拘,只要能人关就好。」茵芙倪直接明说。

「听说今早临时全面封锁入关,还没开放的样子?」

「而你们的商队则不当一回事,照样准备走人。都搞定了不是?我在黄昏将近时结束的拍卖会上,听见了『威尔西先生』的响亮名号。据说是这市集里境外资产交易的第一把交椅,所以才想说,这位先生应该拥有相称的能力与人脉关系。住宿的过客登记簿上,今晚没有你们商队老板的名字。」

其它地方姑且不说,这间旅店的登记簿应该不会随便让外人给瞧见才是。她是用什么方法?阿谣苦思不出解答。但眼前的女孩不宜用常识判断,一个多月前的经历就是血淋淋的佐证。

就如同茵芙倪必须重新认识眼前的阿谣,阿谣亦然。现在的这个女孩言行中带有他所不知的一股霸道,那鲜红色的眼眸也更锐利,简直唯我独尊。

「威尔西先生当然有相称的能力。问题在于,姑娘你是否也有相称的能力,足以让我们老板愿意倾听?」

这男人的气势倒也没有轻易遭女孩压过。

「我这就去跟威尔西先生说你们的事情。说实话,我也挺好奇你如何和他交涉,不,应该说是期待吧?我可从来没有被女人骗过,男人也没有。不过你们别抱太大的期望才好,毕竟我们已经要动身了。」

「我们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吧?」茵芙倪双手叉腰,大牌地说。

「你不怕我说些对你不利的话?」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真的很大胆,姑娘。现在我承认是有一点喜欢上你了。」

「我则是更讨厌你了。」

「哈哈。」

阿谣站起身子,起步前又开口:「对了,还没过问你的名字呢。我是指你真正的名字。之前的应该是假名?」

「你知道假名就够了。」

「你的名字是『茵芙倪』吗?」他试探地问。

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是。」

「咦?」

女孩对面的青年几乎在她否认的同时发出疑惑声,这让她的刻意隐匿白费了功夫。阿谣笑了笑,茵芙倪咋舌。

「你的朋友跟你不太同调呢。」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没道理,一点道理都没有!茵芙倪更生气了,气到很想当场海扁这个男人一顿,但她内心理性的那一部分不会放纵自己这么做。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所描述的梦中情人。」阿谣一说完就飞快转身,上楼离去。故意的吧?茵芙倪忍下了叫住对方的冲动。她不想被这个讨厌的男人牵着鼻子走。

他的意思,难道是指那个朋友认识自己吗?

还是没道理。

在大陆西域的那段日子里,她不曾对外用过茵芙倪这个名字,只有「妈妈」知道自己这个名字。在那之前呢?还待在孤儿院的时候

「茵芙倪,你什么时候看过那个什么登记簿的东西了?」

麻页朵好奇发问,打断了女孩的思考。

「我根本就没有看过。」她回答:「光是看他们准备要出发的迹象就已经是十足的徵兆了。我只是这么说好压缩对方再去找其他藉口的空间,反正如果对方到头来果真今晚还打算住宿,我们这边也没有损失。」

「整装也有可能是要往境外出发,不是吗?」

「没有一个聪明的商人会选择出境前在这间昂贵旅店逗留的。」

她还打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说小护龙有恶性短期封闭的官方陋习,目的是赚取来不及取得入关手续的商人好几天的住宿费用。而官方也基于保安原则,明文禁止在这片市集区域的一定范围之内野宿。女孩一开始就是以为这次的封闭是朝廷的这种把戏作祟。

「如果是境内纯粹只为参加市集交易活动的投机客,一定会办最短期出入境证书,但那个手续费也很昂贵。」

「奇怪,茵芙倪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今天打听来的不是吗?你大都在一旁吧,没有听进去?」

「茵芙倪你要我仔细注意四周的状况。」

「呃,所以你就完全没在听吗?」

「这样就没办法专心仔细注意四周的状况。」

「唉,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耶!」

「我很奇怪吗?」

「很奇怪!」

「嗯,我母亲也时常会这么说。看来我的确是满奇怪的。」

女孩笑,青年的这副傻样让她一时忘掉那股被人欺骗的不悦感了。女孩并不是没有被人骗过,事后察觉也都会很生气,但这次她不知为何地特别生气。大概是因为这次骗到自己的人,是一个她以为被自己骗到的角色?

一楼酒店的喧闹人声,似乎没有因为今日市集将近尾声而逐渐散去,人们交谈的热度反而有越见沸腾的趋势。一方面商人们于交易结束后展示彼此成果,同时进行市场最新资讯情搜,辅以小护龙的关闭,使得这群生意人们不得不多作停留,自然也强化了这个时段下酒场的喧嚣。

右边隔壁桌的男女在讨论有关这次小护龙封闭的各种阴谋论传闻:另一边的话题则是南辕北辙,谈的是与鬼神怪谈有关的东西。

「听说昨天晚上这里有人撞鬼了」

茵芙倪发现麻页朵难得有了兴趣,竟会主动留神倾听那些谈话内容。

龙地人的传统民间鬼故事在大陆各地都相当受到欢迎。相较于西域或是北方深土的神怪论调,往往是「东方鬼话」最能引起热络的街谈巷说。或许跟「说书」文化有关连吧?

「茵芙倪相信鬼神或是鬼怪之类的东西吗?」

身为一名魔法师而被问这种问题,让女孩觉得格外滑稽。

在东方有些典籍和学者,甚至直接把过去魔法文明中那些伟大的魔法师称作「鬼神」。

「你知道,即使是一般人也或多或少拥有『感魔』的能力吗?」茵芙倪反问,麻页朵点头。

「这么说吧!很多所谓的鬼故事,最初不过就是有几个感魔力异常高段的普通人,某些感官触及了魔素粒子的活动,却又不理解魔法知识而无从归因,只好创造出所谓的妖鬼怪谈来强加解释的结果。也或许他们只是恐惧地把自己的经验表达出去,经过许多人的渲染之后,就自然形成所谓的『鬼故事』了。」

「鬼故事原来是这样子吗!」

所以,在魔法知识普及的那个年代,应该是没有「鬼」了!

「比方说,如果现在看到空中飘着一颗眼珠子,麻页朵你会作何感想?」

「感觉挺恶心的。」

麻页朵强迫自己在脑中描绘那个画面。如果茵芙倪知道他现在正努力靠想像力悬挂在半空的那眼睛,是颗鲜红色瞳孔、年轻女孩的眼球,会有什么反应呢?青年正盯着女孩的眼睛直直地看,相信茵芙倪不出片刻就会察觉了。

「好了,别再想了。」果不其然,她伸手示意遏止他。

「总之,你绝对无法解释吧?」

他猛点头。

「有一种魔法技巧,就是制造出魔法师的第三只眼魔眼来强化视觉敏锐性。感魔力有一定程度的人,就有可能用肉眼捕捉到魔眼这种魔素构成物质的存在。」

魔法师对鬼故事一定十分不层。

「茵芙倪莫非会施展这种技术?」麻页朵好奇。

「呵,想看吗?」茵芙倪露出得意的一抹笑。

「可是你不是曾说过,现代魔法师已经不会使用魔法」

「不是会不会,而是能不能的问题呀。」

五百年前的「魔灭之日」,带走了魔法近乎全部的可能性。

「就算有幸学习稀少但传承下来的魔法知识,现代魔法师们还是缺乏了一项施法的最终要素,就是『精灵的呼应』。我们需要精灵的协助,然而无论再怎么呼唤,弛们都不再应答我们了。」

精灵沉默了。

弛们死去了?厌倦了?或者只是因故远离人间?

至少就女孩所知,没有人知道答案。

这块大陆上的人们,之所以自古至今都分享同一种语言,可以彼此无障凝的沟通尽管有地方发展出独特方言,其骨干仍不变就是因为人们用的都是精灵的语言。那是退化后的精灵语言,更进阶的精灵语则是魔法师用来与精灵「对话」所必须的技巧,但那也已经逐渐失传。

因为精灵们都不见踪影了,不再眷顾人类。

「现在流行的那些妖鬼怪谈,是在这种背景下才能盛行的吧?」

「你的意思是,鬼故事最初其实源自于魔法文明时代,由那些少数不懂魔法智慧的人们所流传下来的?」

「完全正确!」

尤其是来自穷乡僻壤。

「非常吊诡不是吗?在现代,『鬼故事』才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魔法已经不复存在。但它们却因为魔法智慧的遗失而变得更广为流传,反倒像是真正活了起来。」

「我母亲很喜欢听鬼故事呢!」麻页朵每每谈到他的母亲,整个人就突然变得像个孩子般兴奋。总是如此。

「那我打赌她一定也很害怕听鬼故事。」

「喔喔,你怎么知道?」

「人类真是很矛盾的生物呀。」茵芙倪用发辫尾巴搔弄自己的鼻头,压低音调、眯起眼睛故作老成地这么说。

「我母亲她还说,如果要追求女孩子,其中一个方式就是要说鬼故事给她听。」

「哈,然后那个女孩子就会害怕地躲到你的怀抱里吗?」

「嗯。」麻页朵点头,露出一种「难道不是这样吗?」的正经神韵,结果惹来茵芙倪一阵捧腹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难、难道我母亲有说错?」

「不不不。」她还在笑。「不是那个问题。」身子颤动得连发辫都不安稳了,落在女孩的肩头乱蹦跳。

「我说麻页朵,那你不妨现在就试试看嘛!」

「讲鬼故事?」

「嗯嗯!」女孩狂点头。「试试看嘛!」那语调甜腻地如同在撒娇。

「你母亲告诉过你很多鬼故事吗?」为了帮助儿子追女孩子?

「反过来才是。为了让她开心,我知道不少鬼故事,虽然很多现在都不记得了。不过她也分享过一些。应该说,她以为用鬼故事可以吓唬小时候的我,但我记得没什么效果,最后就演变成都是我在对她说了。」

茵芙倪几乎可以想像麻页朵母亲讲完故事后那无奈的表情了。等等,说不定母亲和儿子是同一个样子?两个「麻页朵」的互动!想到这里,茵芙倪又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几声。真想见见青年的母亲一面。不知道这位母亲会怎么看待儿子带回家乡的女孩子呢?茵芙倪想着想着,/心情就异常地雀跃起来。

那会像是回家的感觉吗?虽然那不是自己的家。

她想要知道回家的感觉是什么。

「说真的,我不觉得麻页朵你说起鬼故事来会有恐怖的感觉耶!你母亲真的有被你吓到?」多么诚挚的怀疑啊,女孩根本不打算相信。

「你小看我说鬼故事的能力?」

「那就证明你的实力给我看呀!现在说一个来听听。」

「不行。」

「为什么?」

「呃,因为我一时全都想不起来了。」青年惯性地摸了摸后颈说道。

「什么嘛。」女孩失望地噘起嘴来。那听起来像是藉口,但茵芙倪认为麻页朵不是会找藉口的人,他大概是真的忘掉了。

「话说回来,如果我今天没说这些事情,那你是不是打算哪一天有机会,要对我说说鬼故事呢?」

「的确有想过。」

「意思是,你有想过要追我吗?」

咦?

「这」

为什么会犹豫呢?

「鬼故事不是用来追女孩子的吗?」

女孩的艳红双眸凑近青年,此时脸颊还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追女孩子,这个说法在龙地恐怕不通,不过出身北方的麻页朵毫无疑问地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向心仪的女孩子表示热情与爱慕之意。茵芙倪兴味盎然地猛盯着李麻页朵瞧,那双大眼里的红色几乎要奔溢出来了!

「在谈什么话题这么亲昵?」是阿谣的声音。

红色缩了回去。

茵芙倪一脸不满地抬头看向阿谣。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一副似乎已经站在桌边好一阵子的模样。因为酒场太过喧闹,加上方才专注于和麻页朵的对话,女孩丝毫不察。

「抱歉,似乎打扰到两位了。」他苦笑着说。从那生意人式的笑容中着实看不出半点歉意,硬是让女孩突然大好的心情到此为止。

「结果如何?」她冷冷地问。

「嗯,很高兴能帮上你们的忙。」

得知威尔西陈愿意请两位客人上楼一叙,茵芙倪这才再度转换了心情。阿谣接着便带两人动身往二楼走去。

「我老板倒是还没说笃定要怎样,我最多只是替你们争取到这个面谈的机会而已。你可要好好把握。」楼梯间,阿谣这么对身后的茵芙倪说。

「威尔西先生好女色。」开门前,他又悄声补上这最后一句。茵芙倪对男人投以一个质疑的脸色,然后领着麻页朵走进屋内。阿谣没跟着他们。

两人踏进的是一间豪华的个人套房,内装非常奢侈,的确像是大商团的头头会中意的格局。这位被人尊称作「威尔西先生」的生意人,除了龙地人的一头道地乌黑头发之外,还有着十分爽朗的面目,看去约莫五十好几,相当健康的模样。

他的笑声豪快,有穿透胸膛的震撼力。

「怎么甫一见面,先生您就这般大笑?」茵芙倪还没走到座位上,已先开口。她语调庄重,态度干净俐落。事实上女孩身后的青年内心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说话的方式可以如同拔剑、收剑那般收放自如。进门的前一刻,茵芙倪脸上都还看得到对阿谣的不满,那样的情绪却在转眼间就一扫而空。

威尔西顿时止了笑声,眼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这位身材娇小、外表出落的少女。打量的过程持续到两人入座为止。

麻页朵起初还认不出来威尔西请客入座的微妙手势是在做什么,是茵芙倪的督促下他才有了动作。而且他一开始坐错了位置似乎茵芙倪觉得他抢了自己的位子。青年完全状况外。不就是两个并排的位子吗?

威尔西看见两人的这般互动,又轻笑了几声。这人即使是轻笑,声音也十分浑厚。

「一个姑娘带头进来,后面才跟着男人,您是对这件事感到有趣?」

「的确。」没料到女孩能精准猜中自己为何而笑,威尔西的表情僵住了一会儿,才重新添上那种待客的笑容。

「事情我已经大概听阿谣说过了。」三人皆坐稳后,是威尔西第一个开口。

茵芙倪正要接话,未料威尔西举手一不意她先打住。

「小姑娘有法子在初至此地,就看出我有能力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通关,这份观察力我十分钦佩。成功的商人非得要有这样的洞见才行。」

他小酌了一口桌上摆放的热茶,并且再次用麻页朵看不明白的手势示意两人请用。看着茵芙倪拿起茶杯,麻页朵才跟着照作了。

他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饮料苦涩极了!绝对不是茶水。深褐色调,清澈不混浊,明明散溢出特别的香气,但味道却非常苦。这是什么东西?一旁茵芙倪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口。

「哈哈哈哈哈!」

威尔西见状,又大笑出声。

「西域的咖啡,是非常名贵的奢华享受。先生能把这样的奢侈品拿出来招待初次见面的客人,度量可见一斑。」放下茶杯后,茵芙倪道。

「真是能言善道又见多识广的姑娘,我喜欢!而且还长得如此标致,简直是龙仙赏赐的,恐怕连咱们龙地圣上都要为你倾倒呀!」

「不,您过奖了。」

女孩此刻笑得十分刻意地含蓄。

假的。麻页朵直觉这么想,因为他从来没看过女孩那样子对自己笑。

威尔西的茶杯空了。他直接用袖口拭去嘴角与胡渣上的咖啡渣,然后表情突然转换,变得严肃并开口:「像姑娘你这么冰雪聪明的美人儿,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又爱又『恨』?这话怎么说呢?」

茵芙倪没被对方突变的语调给打乱了说话的节奏,应变自如。

「你有没有好奇,阿谣方才是怎么和我介绍你的呢?」

女孩歪过头,表示好奇。

「事实上,他告诉了我一个很有趣的小故事。」

「愿闻其详。」

「是一只狗和一匹小羊的故事。」

茵芙倪刻意绽露龙地女性气质典雅的古典笑容,表示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即使她心里已经有数这个故事大概会是什么内容。

大商人总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

结果威尔西陈的这个「狗与羊」的故事洋洋洒洒讲了老半天,茵芙倪早就听出来他是在影射自己和阿谣于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

寂寞的狗儿有天遇见了一只娇小曼妙的羊儿,就想邀她一起旅行好作伴。羊儿答应了,两人结伴同行,谁料竟然遇上了一群恶犬,想要欺负小羊。狗儿跳出来要保护心爱的夥伴,但原来那小羊其实是只匹着羊皮的小狼,趁其不备咬了狗儿一大口,就跑进一旁树林里一去不返

「这故事的确有趣。」听完故事,茵芙倪便说道。

「怎么说?」威尔西托在手背上的头往前凑了几许,好奇女孩会怎么应对。

「没有这则故事启发,您又怎么会特别去想到区区一个如羊儿般柔弱样貌的姑娘,也可能潜藏多大的危险?」

两人对视,威尔西觉得女孩瞳里的红色让人久视而晕眩。这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身旁沉默寡言的青年又是什么来头?恐怕不容小觑。

「你觉得,我应该要让明知是披着羊皮的狡猾好诈恶狼,和自己同行吗?」

「只是匹还不成熟的小狼罢了。小女子曾听过,商场上生意人们首重的是『情报』。真正在替商人生财的,正是情报。明明已经知道对手有几斤两重,却还避开交易的机会,岂不懦弱?」

「姑娘你可知道我是怎么通关的吗?」

威尔西突然抛开拐弯抹角的暗喻,直截了当地说:「守关的将军和我是有不少交情,不过基于彼此互惠的原则,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拿出来,就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别人都不得其门而入的关卡。」

一个人一金子,他说。

两人听见这金额,内心都十分诧异。金子是龙地的最高单价货币单位,换算成两人手中持有的西域通货的话,等于是将近两百枚银币。现在哪来这么多钱?

「让这么大批人马入不能人的关,他们那边也需要很多手续摆乎上头。我是可以看在阿谣的难得引荐下,无条件帮你们一把。但只怕每人一金子的份额不好处理。」

「或许我们可以担任护卫商队的任务?」李麻页朵开口了。察觉话题绕了一大个圈子、总算进入主题,他希望自己也能出点什么主意。威尔西的表情令他失望了。

「两位应该也看到了吧?我商队这次雇请的镖行人数,比惯例的还要多不少。生意人做事总是要求对等,两位或多或少能够体谅吧?遑论这通关手续,也不是没有风险的礼物,大官人的心情很难掌握呀。虽然说两人两金的数字,对我而言并非真是个多大的负担,但我的原则是,作人情有个底限,剩下的得靠自己懂得运用资源。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塑造出来的。希望两位能够体谅。」

他说了两次体谅。威尔西陈的用语始终堪称客气,但身为大商团领导人的傲气在谈吐之间却也一丝不少。从他至方才为止都没有主动过问两人的姓名,就可以感受到他的自视甚高。

茵芙倪不认为需要那么夸张的金额。这男人是在刁难吧?想要探探看自己有多少能耐?如果真的需要那么大一笔钱才能搞定,她又要怀疑商队何苦急着通关,难道买卖合约的期限真的这么急?

该如何打动他?茵芙倪从踏进这房间门口的第一步、见着了这个男人第一面,就开始思索了。不能说没有方法,但任何法子都必然伴随一定程度的危险

茵芙倪将杯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尽,露出意犹未尽的韵态。

「姑娘莫非还是个瘾子?」显然威尔西注意到了。

「呼,是先生您的品味所害。」她在赞赏这咖啡的味美。「不妨再来一杯?」威尔西立刻提议,茵芙倪露出欣喜的笑容。

「不知这是否也算进先生的『人情』?」

「如果姑娘你愿意接受,这一点我倒是绝不会吝啬。」威尔西拿起一旁造型特殊的大壶(上面有类似西域宗教画作的彩绘),作势要为茵芙倪小续一杯。那壶的顶盖一开,边缘隙缝不断散出热气。造壶的似乎是能够保温的好材料。

茵芙倪用双手领起杯子,杯口往威尔西提着的大壶导口凑近过去。

然后,事情只发生在一转眼之问。

「茵芙倪!」

自壶口倒出的咖啡失了准、溅洒在茵芙倪的握杯右手上。

麻页朵叫出声来、同时欲把她的手扳开,却未料茵芙倪下意识的一阵抗拒,她遭麻页朵拉开的右手硬是被主人给扯了回去,仍浅盛着些许热烫咖啡的杯子则自另一手的掌心松脱,直直就往女孩的额头飞去!

「姑娘!」

威尔西立刻把大壶摆一边,起身就近关照。

陶瓷杯直接撞在女孩的额头上,然后弹飞,落地时发出碎响声。现场一片混乱,麻页朵顾不得自己身上因而散落打开的行囊,同威尔西上前关照捂着头不发一语的女孩。

「还好吧?有没有割伤还是撞伤?」

威尔西关切,但很快就发现女孩毫发无伤。

茵芙倪对威尔西的关心表现出敬谢不敏的态度,接连说了好几次「没有关系」,甚至还从座位上退了下来。

麻页朵看着她的反应,才察觉不妙。如果被发现茵芙倪魔法师「魔场」的存在,可就糟糕了。接着他才想起,茵芙倪的魔场十分成熟,可以耐热,自己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啊!为何如此不经大脑思考就做出行动了?麻页朵一边回到自己座椅脚边,整理散乱地上的小东西。一把匕首、几份文件、铜板零头,还有他家乡土产的蓝色饼干。

威尔西有察觉了吗?麻页朵一边进行手头的动作、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关切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但看不出个所以然。威尔西还一度看向自己这一边,麻页朵懊悔视线收得太晚,彼此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不必要接触,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像是偷偷摸摸却被现场抓包一样。

不正是如此?

「还好我身子硬朗,不值得先生费心。倒是把您高贵的陶瓷杯给撞坏了,这下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赔偿您」

威尔西的沉默比想像中还要久。

那不像是惋惜东西遭损毁的脸孔。涌上他眉间的,是更有深意的琢磨与思考。

女孩此时则是一脸苦恼。

装作一脸苦恼。

「看样子也实在没办法了呢!」最后他大笑着打破沉默。

「那可是非常罕有、价值不斐的名陶呢!就算是人情,恐怕也无法作到这个地步了。」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麻页朵不会料到威尔西的下一句话,竟正是对到了两人的初衷。

「年轻人你会用剑吧?我认得那是北方『轻剑』。」

他指了指麻页朵腰背的配剑。

「或许在这路上险恶之中多少还是帮得上忙?事实上,我还在苦恼这一趟要由谁担当阿谣的贴身保镖呢!那家伙不在镖护契约的范围里,昨天还差一点跟我起了争执。你们既然是他所引荐,这份工作应该算适切?」

麻页朵难掩脸上惊讶神色。

「就当作是两人两金子,加上这破损陶杯的对价赔偿吧!」

这男人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是怎么回事?

「那么,这一路上还请多多关照了!」茵芙倪绽放灿烂的笑容回应。

「但这可不是轻松的工作喔。」威尔西说:「我们要走的路非常偏僻,会经过许多素有强盗横行的地区,比方说『芜原』」话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会儿,好似认为两人会因此有什么反应才刻意等待。

「这一方面是买主雇用了特别多保镖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为什么我方才不愿意答应两位担当这份职责的原因啊。两位是否知道商队经过芜原会遭遇强盗攻击的机率?高达八成!每十个车队就有八队会与强盗交锋。如果不是为了赶时间避免绕路,我不想要硬碰硬,也实在不想让长得如此出落的美人儿受这样的风险呀!」

「请放心。小女子我其实也是习武之人。否则,方才那杯子恐怕已经让我不省人事了呢!」

「看得出来。」威尔西微笑回应。

「姑娘的格局与龙地平凡的女子硬是不同,能有你同行恐怕也是我整个商团的荣幸呀!」

女孩陪男人笑,彼此各怀鬼胎,独留下一旁青年在状况外发愣。

「为什么威尔西先生会突然态度大转变,愿意让我们同行?」离开威尔西陈在二楼的房间、回到大厅酒场后,麻页朵便这么问茵芙倪。

「因为他想靠『妖魔情报』赚钱呀。」

女孩故意透露自己是魔法师的情报,既然他那么不自然地改变了态度,显然是接收到这份讯息了吧?

「你突然出手不在我的预料里,不过就结果而言没差。他绝对有发现我魔法师的特异体质。」

这对商人而言可是天外飞来一笔横财。

龙地的猎魔律法。

「这样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的确是有一点危险。」

「那怎么办?」

麻页朵跳了一下,开始环顾四周,仿佛在防范有人会突然扑上来。

「你别穷紧张啦。我们随机应变、以静制动即可。人们大都是畏惧魔法师的尤其是身旁还疑似有魔剑伴随的魔法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举妄动。咱们这边一切小心便是。」

「那我们通关之后实在不必要继续跟他们同行,否则只会更危险而已。」

「没错。但是等到我确认过他们的货之后再说。」

「确认他们的货?」

「你不会好奇吗?买方竟然请这么庞大数量的保镖,而卖方又是这个大名鼎鼎的威尔西陈,怎么想都让人觉得那商品价值不斐呀!」边说,茵芙倪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我们身上的钱也差不多用尽了不是?」

迟钝的青年此时还没有从女孩的笑容和话语中读出她的意图,即便那意图是如此显而易见。

「是时候该『补给』一下了。」

她打算抢商队的东西。

「你接受了吗?」

「嗯。」

走进房间就是一问一答,阿谣对老板威尔西陈肯定的答覆,没有显得太多惊奇。但那个女孩不知道是怎么说服威尔西的?

「那女孩非常不一样。」

「见是这么深得你心吗?」面对阿谣如是一问,威尔西先是干笑了一声。「女人是祸水。」他接着叹道。

「尤其我们做生意的,想要保持头脑清晰的逻辑,岂可沾染?」

「连她都迷不倒你呀!」

「那女孩现在大概还年轻了些,只怕在不久的日后必定倾国倾城。」

「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把她看在眼里;但即便是如此,你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这又是为了什么?」

「还用说吗?」威尔西嘴角扬起。

「生意人做事,一定要有看得上的对价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老板你看上的对价是?」

难道真是那个女孩?她是魔法师。而且绝不是平凡的魔法师。那个女孩是

「我以为那东西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至少都被人藏了起来。」

「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价值,比我们这次一整个车队的货还要值钱,你能想像吗?那是传说等级的商品呀,阿谣。只要能拿到它,几辈子都吃不完。对,这就是『梦里花』的魅力。」大商人露出贪婪的笑容说道。

「小李?」他站在那大片蓝色花海里。「你怎么又一个人跑过来了。」女性微带谴责口气地说。「它们又长出来了。」男孩指着花海仿佛没有尽头的彼端,兴奋地赞叹:「好美。」

「跟我说,你看到了什么?」女性走到男孩身旁,蹲下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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