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四章 卡萨鲁姆王兽保育场(2 / 2)
喔,原来是这样养蜂人到了夏天,就得到山上追花嘛。
艾萨儿到底在介意什么呢?
看见野生王兽有什么不好的吗?
艾琳问完之后,艾萨儿摇摇头。
没那回事,反而应该说是很幸运。可以亲眼看见野生的王兽是非常宝贵的经验,除了狩猎人之外,应该没有人看过野生的王兽吧。我也曾经因为想看野生王兽而到处走访深山,可是连一次都没看到。为了打听野生王兽栖息的场所,我还去见过王兽猎人,但是对他们来说,王兽栖息的地方就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金矿矿脉,所以他们不肯告诉我。
艾萨儿看向站在草原上的王兽。
待在那里的王兽们的毛色,真的跟野生王兽差那么多吗?
是的,野生王兽的毛会因为光线的不同而散发出不同颜色的亮光。沐浴在朝阳下和正午的日照下的毛色,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可是,在这里的王兽的毛色却一直都是那么暗淡,会不会是因为那些王兽缺少了什么会让毛发光的东西呢?
大概是在思考什么吧,艾萨儿沉默地看着王兽一会儿。接着,她伸手指向一只只的王兽:在左边挥着翅膀的那只纳克,她的肠子不好,不能吃一般的饲料;她旁边的德萨克长了大肠肿瘤,大概活不过几个月了吧;右边的沙德克则是得了爪牙软化症。
艾萨儿回头看艾琳。
那些王兽的毛色缺乏光泽,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
艾萨儿一边思考,一边注视着艾琳,然后用平静的声音说:如果让你仔细观察这里的王兽,你觉得你能够指出和野生王兽的不同之处吗?
艾琳回视艾萨儿。
我不知道不试试看的话,我无法回答您我做不做得到。
艾萨儿的眼中露出笑意。
你说得也对,那我换个方式问吧。你想找出野生王兽和这里的王兽的差异吗?
艾琳感觉到心跳正在加快。
想。
艾萨儿点了头之后,抬起下巴。
那就跟我来。
艾萨儿快步朝着王兽舍的方向走去。
艾琳原以为她们要进去王兽舍,不过艾萨儿却直接通过王兽舍前方,走上了学舍后面那片杂木林之间的小路,艾琳还没来过这里。
穿过张着浓绿叶子的树木之间的狭窄间隙之后,一间艾琳从未看过的王兽舍出现在眼前。
一名体格强健的年轻人正好从王兽舍里走出来,他的双手分别提着桶子和装粪的容器。注意到艾萨儿之后,他便调整一下姿势。
艾萨儿先看了桶子里面。
几乎都没喝呢。
年轻人表情暗淡地点点头。
是的。我照着教导师说的方法调整了特滋水,不过王兽还是一口都不喝。
艾琳吃惊地看这年轻人提的桶子。
特滋水?
跟母亲给斗蛇的液体一样吗?还是所有加了营养成分、专门给野兽喝的水。都叫特滋水呢?
艾琳若无所事地移动自己的位置,想要看看桶子里的东西,然而就在她移动的瞬间,艾萨儿回过头来。
你想看吗?
艾琳脸红了,是的。
那就看吧。
艾琳靠近桶子,看着里面的液体。颜色和斗蛇的特滋水非常相似;艾琳再把脸往前贴近,一股药草的味道随即扑鼻而来错不了,这就是那个特滋水的味道。
看到沉默的艾琳脸上的表情时,艾萨儿静静地问:你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吗?
艾琳犹豫了片刻,如果她回答的话,就必须连母亲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可是,就在她抬起脸看见艾萨儿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就了解艾萨儿什么都知道了。
艾琳用平淡的声音回答:是用厚根草、罗狩草的根煎出来的汁液加上图加拉虫体液的混合液如果和斗蛇用的特滋水一样,我觉得这份特滋水中的罗狩草量可能多了一点。
提着桶子的年轻人瞪圆了眼睛。
艾萨儿点点头。
没错,我们试着增加了罗狩草的量,因为罗狩草具有增进食欲的疗效。不过看来还是失败了呢。
这么说完之后,艾萨儿看着年轻人。
辛苦了,你可以走了。把装粪的容器留在这里吧。
是。
年轻人瞥了艾琳一眼,然后放下装粪的容易,敬了一个礼之后随即离去。
艾萨儿跪了下来,拿起穴在装粪容器旁边的刮刀,开始探查粪*的内容。艾琳也蹲了下来,看着艾萨儿的手势。
艾萨儿默默地探看了粪*一阵子,接着,她看向艾琳。
看到这些粪*,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颜色比其他王兽的粪*还要淡,里面也没有混杂草梗,看起来很软。如果这是一只王兽一天的排便量,也未免太少了。而且粪*里面的毛很多这一点,也让我觉得有点介意。
艾萨儿稍微眯起眼睛。
你在搜集王兽粪*的时候,也做了观察吧。
艾琳眨眨眼睛,她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提出来说的。
是的。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们搜集粪*的目的
可是,教导师们应该只有叫你们去搜集粪*,去打扫吧?
这么说来,教导师似乎没有特别吩咐他们必须观察,初级班的小鬼们也没有在观察粪*的样子。
艾萨儿的脸上露出些许苦笑。
搜集粪*啊,其实是初级班的学生在毕业时的考试。我们针对学生们负责的每一只王兽进行相关问题的口试。考试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吓呆了,他们没想到粪*之中竟然藏有那么重要的讯息,他们会为自己没发现的事情感到惊讶这是很棒的经验。
原来是这样啊。
从孩提时代开始,艾琳每天早上都会粘着母亲到斗蛇的房里去,那个时候,母亲一定会先去检查粪*。母亲会仔细地对艾琳说明粪*的状态,并且告诉艾琳,透过粪*的状态就能够了解斗蛇的身体状况。
有种类似的疼痛的感觉,在艾琳的胸口扩散。
在这里学到的每一样知识,一定都可以和自己对母亲的怀念连接在一起吧。自己也会一边回忆着母亲,一边追随者母亲的脚步。
艾萨儿看着低头的艾琳,用低沉的声音说:你的妈妈好像是斗蛇众吧?
艾琳抬起头:是的。
你妈妈想把你教育成斗蛇众吗?
艾琳摇摇头,我不知道,母亲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艾萨儿沉默地注视着艾琳,看见那副表情之后,艾琳忽然觉得对于这种迂回的刺探问题感到厌烦。
我母亲确实是斗蛇众,不过和母亲分开的时候,我才十岁。斗蛇是什么样的生物、母亲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在还没搞懂这些事情之前,我就和母亲分开了。小时候我恨粘母亲,所以对母亲做过的事有印象,而且只要一有什么问题,母亲就会仔细地告诉我,我才会知道特滋水的成分。但是再深入一点的事情,我就完全不清楚了我很恨处死母亲的人们,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忠诚心。
对于眼露怒意看着自己的艾琳,艾萨儿也回以直率的眼光。接着,她用平静的口吻说:你别误会了。我是听约翰说他救了你的来龙去脉,不过对于你是斗蛇众的女儿这一点,我并没有抱持什么偏见。
那
艾萨儿举手打断了艾琳的话,继续说:我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询问王兽和斗蛇的问题,是有别的理由的,只是我现在还没打算说出来,不过日后应该会有机会告诉你吧。
艾琳皱着眉头看着艾萨儿,她最讨厌这种暧昧不清的说法了。
艾萨儿不带笑容地说:王兽和斗蛇都不是普通的野兽,它们是这个王国的基底,也就是所谓的政治性野兽。和这些野兽扯上关系的人,就算不愿意,也会跟政治扯上关系。还有,政治是有秘密的,要是不小心把重要的讯息说了出去,就很有可能造成超乎想象的结果。
但是,我又和那种事情扯不上关系。
艾萨儿直直地盯着艾琳说:是吗?那我就相信你的话吧。
嘴巴说相信,艾萨儿却还是有所保留艾琳生气地瞪着艾萨儿,不过她却径自站了起来,拍掉膝盖上的泥土。
跟我来在我跟你说话之前,你都不要开口,也尽量不要发出脚步声。
在王兽舍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之后,艾萨儿便走进王兽舍。跟着她走进王兽舍大门的艾琳大吃一惊,因为里面黑得像是打翻了墨水似的。
在艾琳每天负责打扫的王兽舍里,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外推式窗户,只要不是风雨太大的日子,那个窗户都会一直开着,即使在夜晚也一样。
可是,这间王兽舍的窗户是紧闭的,除了从入**进来的光线之外,完全没有别的采光。
野兽的味道飘散在这片黑暗之中。等到艾琳的眼睛习惯黑暗之后,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仿佛是牢房一般高至天花板的个子栅栏里,有某个东西。艾琳只看得见影子,不过可以看出大小比一般的王兽小很多。
感觉到人类栖息的王兽大概是抬起头了吧,在黑暗的深处,野兽的双眼发出黄色的光辉。
5.光
艾萨儿走到墙边,开始做起事了。
在发出一声擦木头的声音之后,一道日光洒了进来原来是外推式窗户稍微打开了一些。
就在日光照到栅栏深处的瞬间,艾琳听到一个类似婴儿呻吟的声音。
蹲在王兽舍角落的栅栏深处的团状物,一边发出惧怕的声音,一边啪嗒啪嗒地拍动着翅膀。它的右肩似乎出了点状况,右翅举起的高度也没有左翅那么高。
那不是成兽。
是还需要母兽照顾的幼王兽。它粗鲁地动了起来,把盖在背上的毛毯给弄掉了,过分悲痛的声音让艾琳忍不住掩住耳朵。
艾萨儿回到艾琳身旁之后,就把无音笛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刹那间,幼王兽就静止不动了它的翅膀维持在半张的状态,黄色的瞳孔则凝视着她们,身体整个僵住了。
艾萨儿把无音笛交给艾琳,低声说:如果我人还在里面,幼王兽就开始乱动时,你就吹笛子。
接着,艾萨儿拿着医疗箱,打开栅栏旁边的门走了进去。
艾萨儿先仔细地看遍幼王兽的全身上下。虽说是幼王兽,体长仍然稍微超过艾萨儿。艾萨儿挺直身体,开始查看幼王兽的右肩。那个部位应该有伤口吧?仔细一看,那里的毛色有一部分变成了咖啡色。
艾萨儿打开医疗箱,从里面拿出一把大剪刀。她用双手使劲压着剪刀柄,剪掉了患部周围的毛,接着拿出装了消毒水的水壶,为伤口消毒。
要是幼王兽突然解除清醒过来,艾萨儿一定会因为逃避不及而被幼王兽扯裂。艾琳一边把无音笛放在嘴边,以便随时可以吹响,一边屏息注视着治疗的过程。
除了艾萨儿治疗的肩膀之外,幼王兽的腹部、胸部也有脱毛的地方。
它在自残
心中感到郁闷或是烦躁的马会不断地啃咬自己的身体。这只幼王兽也啄了自己的身体,粪*中会掺杂羽毛,想必就是这个原因吧。
艾萨儿迅速地结束治疗之后,就轻轻地在幼王兽身上盖上大毛毯。艾萨儿的动作非常温柔,令人很难和平日的她联想在一起。
盖上毛毯之后,艾萨儿通过栅栏旁边的门走了回来,接着关上了外推式窗户。
艾萨儿催促着艾琳,两个人便再度从陷入黑暗的王兽舍中走到外面去。
艾琳询问正在把医药箱收起来的艾萨儿:那只幼王兽是因为受了伤才那么害怕的吗?
艾萨儿关上一边柜子的门,一边说:你知道一个月前在真王的祝寿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
是吗?约翰好像一直舍世隐居,所以这种事情并没有传到你们那里吧。
艾萨儿一面用围裙擦手,一面回过头看着艾琳。
在祝寿宴席上,真王差点被暗杀了。
什么?
无法将暗杀这个字眼和真王连在一起的艾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杀神吗?为什么会那么做呢?
看着整个人呆掉的艾琳,艾萨儿露出苦笑。
约翰完全没跟你说过这类的事吗?
是的
是吗?看来那个人是真心想要退隐了呢。他应该是不想告诉你这些肮脏的世事吧。
艾萨儿叹了一口气。
但是啊,只要你人在这里在这座王兽保育场里,就得明白这些肮脏的世事才行。教导师们应该也会找时机告诉你们,所以我在这里就不详谈了,我只能告诉你,长久以来一直都有人想取真王的性命。
是谁?
艾萨儿的苦笑更深了。
说了刚才那些话这后,总令我觉得难以启齿,哎,那也没办法。据说,试图夺取真王性命的是一个叫做血与污秽的集团他们希望大公成为这个王国的国王。
艾琳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整个变僵硬了。
住在门蛇村的时候,她经常听到人说真王领地的人们瞧不起他们这些大公领地的领民。
村人们对真王领地人们的不满和敌意,极其自然的印在艾琳心里,所以她当然也知道大公领民和真王领民之间的敌对关系。
可是,艾琳一直以为这种意识只存在于领民和领民之间,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人想杀掉真王,另立大公为王
倘若两地领民之间的对立关系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自己身为照顾大公掌管的门蛇的门蛇众之女,却在这个地方照顾象征真王的王兽,应该是非常糟糕的事吧,艾琳开始了解艾萨儿的奇妙态度从何而来了。
但是既然这样,艾萨儿又为什么要让自己入舍呢?
艾萨儿一直盯着艾琳的脸看,接着她平静地说: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对于你是门蛇众的女儿这一点,我没有任何的敌意和怀疑。只不过,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对其他人说也不要告诉幽阳会比较好。
艾琳没有回答,艾萨儿继续说:你会渐渐了解这个王国目前所处的状态。在你完全了解事情的状况、能够做出判断之前,绝对不能说知道吗?
这是完全正确的意见。自己身为门蛇众之女的事,并不是在尚未了解目前国内情势的状况下,就可以说出来的事。
我知道了。
艾琳回答完,艾萨儿便点点头。
那这件事就先别提了,我们把话题转回光的身上吧。
光?
啊,不好意思,我还没告诉你那只幼王兽的名字叫做光。
艾萨儿说完便把眼光转向王兽舍。
光啊,是真王的的侄子在真王生日的时候献上的王兽。它第一次被带到人前,就在那个宴会的庭院里听到了无音笛,而在它全身动弹不得的时候被来自森林中瞄准真王的箭割伤了肩膀。
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艾琳心底扩散开了。
在明亮的光线中僵硬的幼王兽身影在她的心中浮现。
被迫离开母亲的怀抱,然后突然被拉到一大堆人面前的它,心中究竟有什么感觉呢?它是不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惊吓地叫着想要寻找母亲呢?
而就在它最恐惧的时候,却被来自后方的箭给刺伤肩膀
它怎么了?在哭吗?
艾萨儿惊讶地窥看艾琳的脸。
艾琳低着头,没有回答,突然袭上心头的难过,情绪剧烈得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
蜷缩在黑暗之中、像个婴儿一般害怕地哭泣,这种心情艾琳非常清楚被迫和母亲分离时的那种恐惧,仿佛被人丢进广大的黑暗之中而不知所措的混乱思绪
在那片黑暗之中,它是不是又开始啄起自己的身体了呢?是不是在无所适从的感觉折磨下,不断地咬着自己的身体呢?
艾琳
肩膀被抓住的感觉让艾琳抬起头来。
振作一点你怎么了?
艾琳擦掉眼泪。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只幼王兽很可怜
艾萨儿露出惊讶的表情。
它确实很可怜不过太过沉浸在这种思想里的话可不太好。如果不能冷静地保持距离的话,是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
叹了一口气之后,艾萨儿喃喃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十分冷静的孩子,没想到你还是有非常情绪化的一面我本来想让你观察光,不过看来还是不要这么作比较好。
才不是这样呢艾琳心想。
要是艾萨儿和照顾它的年轻人知道它面临了什么可怕的遭遇,还能冷静地和它保持距离,那就表示他们其实什么都不了解不了解某一天突然被迫离开母亲、沦落为孤儿的人体验了什么样的恐惧。
艾琳闭上眼睛,深深地一了一口气。然后,她张开眼睛,用低沉的声音说:教导师长。
什么事?
我认为,光靠冷静并没有办法做正确的判断。
艾萨儿讶异地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我觉得,有些东西是保持距离反而感觉不到的。
艾萨儿陷入沉默。
她就这么看着用泛红的双眼凝视自己的艾琳一会儿,最后开口说:原来如此。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能不能照你说的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在和它的心情有所共鸣的时候,又保持距离观察它吗?
艾琳揉揉眼睛。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试试看。
艾萨儿垂下肩膀。
那你就试试看吧。不过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你要用心观察喔。
没有时间?
对。自从受伤之后,光就一直没吃东西了。
自从受伤之后?那不就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吃东西了吗?
王兽这种生物是可以在长时间不进食的情况下维持生命的。可是,光还只是幼王兽,如果继续不吃东西的话现在就算只能让它喝下特滋水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听到特滋水的那一瞬间,一阵不祥的感觉忽然掠过艾琳的胸口就在她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时,母亲的话在她的耳里想起。
特滋水能够让门蛇牙齿的硬度增加,骨骼也会比野生的门蛇来得大,可是呀,给予门蛇特滋水,也会让它们的某部分便衰弱。
艾琳惊慌地抬起脸,看着艾萨儿。
教导师长,我有一个请求!?
我想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观察,您能不能让我这么做呢?
什么意思?
请让我免除其他的授课、实习和劳动工作,就算只有一个月也没关系。当然,我之后会想办法补偿其他孩子们因此多增加的负担。学科和实习的考试,我也会和大家一起考。请您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专心处理光的事。
艾萨儿皱起眉头。
你说你要专心处理光的事,那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我一整天都会呆在这里,不管是它的睡觉时间或是用餐时间都一样,这么一来就能让它习惯我的味道。接下来,我会依照不同的状况,着手进行不同的处理。然后
艾琳捏着拳头,笔直地看着艾萨儿。
在我这么做的期间,如果光像其他野生的王兽一样开始吃鱼吃肉了,就请您日后也继续让我照顾光。
艾琳的态度非常认真,甚至连膝盖都微微颤抖着。
假使光在我的照料下恢复健康,就表示我的做法是正确的吧?麻烦您答应我的请求。
艾萨儿拨开了掉在额头上的头发,用冷淡的口吻说:你真的对它很执着呢,不过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一件事,王兽绝对不会和人类亲近。不管你多用心照顾它,它也不会对你产生感情,你绝对不可能成为特例的。要是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接近它,可是很有可能会被咬死的。
被蜜蜂蛰伤的回忆又闪过艾琳的脑海应该是这样没错。自己虽然对它能够感同身受。可是王兽不见得会回应自己赌上性命的照顾。
我知道。但是,不试试看是不会晓得的。
艾萨儿冷淡的表情还是没变。
照顾王兽之所以会危及生命,不单单只是因为可能会被咬死。一旦照顾不周,就会被视为对真王的不忠,还有可能被关进监狱里。所以连最高级班的学生,我都没有让他们有照顾王兽的权限。因为有什么万一的话,我必须全权负责,他们只不过是照着我的指示行事而已。你知道自己说了多么狂妄的话了吗?你刚才的意思,就是说比起学习了四十年之久、也照顾王兽三十年的我,你更能做出正确的照料。
艾琳的心跳加快、表情僵硬,她咬着嘴唇低下头。
艾萨儿用平静的声音说:你的确很聪明,身为门蛇众的母亲一定也用了能够发挥你的天赋的方式培育你,再加上约翰这个好老师的照顾,大概让你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其他人做不到事吧其实我对自己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趁早发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特别,对你来说也是好的经验吧。
叹了一口气之后,艾萨儿说:让你用你的方式照顾光一个月也无妨。只不过,该遵守的事情还是要遵守,千万不要让你的失败伤害到光。
艾琳缓缓抬起脸,看着艾萨儿。
艾萨儿的脸上浮现严肃的表情,她从怀中掏出无音笛。
请你发誓,当你打开栅门的时候,一定会吹这支无音笛,并且不会过度自信,只会在充分掌握情况的时候才会行动。
艾琳把手放在嘴边。
是,我发誓。
待会儿到教导室来,我会详细告诉你照顾光的方法。还有,治疗由我来进行,你不可以穴手。
是。
艾萨儿点头,把无音笛递给艾琳。
对艾琳的人生造成决定性改变的日子,就在那一瞬间开始了。
6.多姆拉
真了不起!太厉害了
幽阳吓死人的喊叫声,让午休时间还留在教室里的男生们全回过头。
幽阳紧紧抱住艾琳。
好厉害喔!你一定是卡萨鲁姆学舍创舍以来第一个一口气跳上最高级班的学生!
艾琳连忙说:不是、不是
可是,幽阳却完全没听进去。
我好开心喔!真不愧是艾琳。不过同时也很难过,因为这样子我们就没办法一起上课了。
被幽阳紧紧抱住的艾琳瞪大眼睛,拼命地想要更正幽阳的误会。
不是啦,幽阳,那个
男生们也吵闹着聚集而来。
真的吗?你跳级到最高级班了啊?其中一个人对艾琳说。
艾琳维持着被紧抱的姿态,在能动弹的范围内摇摇头。
不是、不是啦,是幽阳误会了幽阳,拜托你放开我,我很不舒服。
幽阳这才总算听进去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艾琳。
什么误会?你不是拿到无音笛了吗?你不是说你可以不用上课、也不用参加劳动工作了吗?
从幽阳的手臂解脱之后,艾琳用力地吁了一口气,眼前金光闪烁。她单手撑着额头,环顾着几个伙伴。
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那个啊,我是因为某些原因获得艾萨儿教导师长的许可,可以观察关在后方王兽舍里的幼王兽,不过只有一个月而已。不是什么跳级啦
就在艾琳说到一半的时候,教室的门被拉开,一名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看见年轻人之后,艾琳吃了一惊他是照顾光的那名年轻人。
年轻人站在坐着的艾琳他们面前,板着脸瞪着艾琳。
你是艾萨儿教导师长的亲戚吗?
他大概为了压抑怒意而可以降低音量吧?听得出来语尾的声音有点沙哑。
艾琳摇摇头,紧张感让她的肚子全都纠在一起。
不是亲戚只不过我的养父是艾萨儿教导师的朋友
年轻人的眉毛挑了起来。
你这家伙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竟然利用这种关系去照顾王兽。让毫无经验的菜鸟做这种事,是很可能伤害到王兽的欸。你应该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吧?
艾琳全身无力,就算她想说话,也紧张到无法呼气。
艾琳用微弱的声音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利用关系才能照顾光的。
年轻人猛然皱起眉头,盯着脸色苍白的少女。
那艾萨儿教导师为什么会把我的工作交给你做?
因为我曾经看过野生的王兽。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年轻人有点惊讶。围着艾琳的学生们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野生的王兽?真的吗?你真的看过野生王兽吗?
是的。艾琳点点头。
我是被养蜂人带大的。一到了夏天,养蜂人就会追着花,前往人烟罕至的深山区。我的养父在修山拥有一间夏季小屋,我们就是在采药草的时候,在险峻的峡谷里看见王兽的。悬崖中段有一个巢穴,我在那里看到了王兽母子。
年轻人严重的愠色减少了一些。
可是,看过野生的王兽跟照顾光有什么关系?
艾琳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艾萨儿教导师问我,想不想找出野生王兽和人类饲养的王手指间的不同处,所以我就请求她让我试试看。
周围陷入一阵沉默。
年轻人无意识地抠着刚长出来的胡子,直愣愣地盯着艾琳。
就只有这样?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艾琳感到不解。
咦?
年轻人似乎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他继续说:不只因为这样吧。不是因为你是雾之民,拥有什么特殊知识的关系吗?
如同被细刃划过的疼痛顿时扫过心头。
艾琳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年轻人皱着眉头,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了吗?可是,你不是知道特滋水的成分吗?而且还是斗蛇用的特滋水。
惊愕的神色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艾琳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慢慢变暗,还开始耳鸣。艾琳一面感受着不断冒出来的冷汗,一面抬头看向年轻人。
并不是因为我是雾之民
艾琳不想把母亲的事说出来可是不说出来的话,又要如何让对方理解呢?
看着僵着身子的年轻人,艾琳陷入沉默。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忽地,一只温暖的手包住艾琳的手,并紧紧握住。艾琳惊讶地转过头,发现幽阳鼓励似的点了点头。
艾琳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一些,周围的声音也回来了当她冷静下来之后,艾萨儿教导师长的话便浮现在脑海中。
艾琳仰头看着年轻人。
我为什么会知道斗蛇用的特滋水成分,现在没办法告诉你,艾萨儿教导师教我不能说。
年轻人不悦地皱起眉头,不过艾琳没有理会,继续说:艾萨儿教导师长告诉我,就算对方是我的好朋友也不能说。她说,我马上就会长大成人,必须等到我更了解世事,也懂得该怎么说之后才能告诉别人,直到那个时候来临之前,都不能说。
幽阳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意思是连我都不能说吗?艾萨儿教导师长是这么说的?
这段和刚才的对话完全不搭边的内容,自然而然地让紧张的气氛化解了。
艾琳对幽阳低下头。
对不起没错,艾萨儿教导师长还指名道姓地叮咛我不能告诉幽阳。
幽阳挑起单边眉毛。
太过分了啦不过我愿意原谅你。连教导师长都认为我是你的好朋友,这还满令人高兴的,不过到时候你一定会告诉我吧?
艾琳点点头。
话题整个被转移开的年轻人露出了气势被削弱的表情睨视着她们两个人,最后他放弃地说:算了,艾萨儿教导师长是在完全了解内幕的情况下把照顾光的工作交给你的,或许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吧。
这么说完之后,年轻人突然蹲了下来,平视艾琳的目光。
可是对我来说,光是非常重要的王兽。那个可怜的孩子就跟玻璃制品一样纤细,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如今它却被半途杀出来的你给抢走了,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艾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要是光受了什么伤害,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就算你拼了命也要好好照顾它。
粗声粗气地说完之后,年轻人站起身,离开了教堂。
当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的同时,艾琳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起身追在年轻人身后。
年轻人停住脚步,回过头,干嘛?
艾琳抬头看着年轻人,拼命地思索用词她是为了道歉才追出来的,可是一看见年轻人的脸,她又觉得道歉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她把光从这个人身边夺走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拜托艾萨儿让自己照顾光这件事,竟然会伤害到这个人。她的做法的确太过分了,就算被人责备也无可厚非。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把光留在那片黑暗之中。要是不吹奏无音笛就不能照顾光,那么光一定会死掉的。如果把这个想法对这个年轻人或是艾萨儿说,他们一定会嗤之以鼻吧,但是艾琳就是会这么认为。
就算年轻人认为艾琳是个很差劲的人,艾琳还是想帮助光,既然如此,光在口头上道歉根本无济于事,想要获得他的原谅更是不可能的。
可是,艾琳又不想让年轻人觉得自己是为了立功才拜托艾萨儿教导师的。她想要把自己会好好照顾光的心情,传达给年轻人。
年轻人虽然皱着眉头睥睨着艾琳,不过却没有催促她。
我觉得,光很可怜。
我也是被迫和母亲分离的在很小的时候
年轻人的眉毛稍微动了一下。
因为光还那么小,正需要母兽的照顾我觉得自己能够了解它被迫和母亲分离的那种心情。艾琳努力地说着。
我所看到的野生王兽,是会紧紧地保护幼王兽,把幼王兽小心照顾大的野兽,而且幼王兽很黏母兽,简直就跟人类的母子一样,所以
年轻人开口了:够了,我懂你的心情。
这么说完之后,年轻人便打算转身,不过艾琳却对他说:请把光的状况告诉我。
年轻人缓缓地将视线转回艾琳身上。
艾琳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次。
麻烦你把光的状况告诉我。
年轻人的眼里浮现苦笑。
你的脸皮还真厚啊。在你抢走了我的工作之后,还想要把我当垫脚石踩吗?你就这么想立功吗?
艾琳摇摇头。
我想要让它吃肉。我希望它可以离开那片黑暗,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也说过,它是非常重要的王兽对吧?比谁都了解它的人就是你吧?请你告诉我。
年轻人凝视着脸色惨白却炯炯有神地仰视着自己的少女。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年轻人心想,这是个满脑子只想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超级任性小鬼。
不可思议的是,年轻人却不觉得生气。刚才一直在体内翻腾的怒意,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平息了。
如果要把光交给这个家伙的话,就必须将一切的详细情况告诉她,以免她出了什么错。
年轻人动了动下巴。
跟我来,我告诉你照顾他的方法。
看见少女的脸上瞬间散发光彩,年轻人皱起眉头。
非常谢谢你。
少女对着自己低下头之后,年轻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只是急着想立功原本年轻人是这么想的,不过他错了因为当这名少女说着要让那个孩子吃肉时,她的声音和表情之中蕴藏着几乎可以触摸得到的开朗和热情。
他对这名少女说自己觉得光非常重要,那不是骗人的。
可是说真的,面对自己拼命照顾却不见一丝回报,老是畏畏缩缩、展现敌意的幼王兽,他有时候也觉得很厌烦。
他是被艾萨儿教导师挑选出来照顾光的。这件事让他觉得很光荣,他不想辜负艾萨儿教导师的期待;同时他也很同情幼王兽,希望自己能为它做些什么。
然而,不管他怎么做,光就是一口饲料都不肯吃。要是光在自己照顾它的这段期间内死掉的话,自己会落到怎样的下场最近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
照顾光的工作突然转手他人,让他生气得很想发发牢骚,不过他也并不想强迫对方把这份工作让给他。
倘若他有信心,觉得继续照顾下去情况能够有所改善的话,在艾萨儿教导师长请他交出照顾光的工作时,他应该会断然拒绝才是。但是事实上,他是因为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才会答应艾萨儿教导师的,说不定艾萨儿教导师长已经看穿自己的想法了。
艾萨儿教导师长自己也是一筹莫展,才会起意让这名少女试试看的吧。
一个月吗?
一个月之后会怎么样呢?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既不进食也不喝特滋水,光一定会死掉的。
要和光在这名少女照顾的期间死掉,自己就不会有任何失职之处虽然很卑鄙,不过这个想法也曾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过这家伙倒是很深藏不露
说不定她会使用雾之民不可思议的力量来帮助光。
年轻人觉得这样也不错虽然她不曾这么说过,不过年轻人觉得倘若能看见沐浴在阳光下的光,那自己就算吞下功劳被抢的不甘心也无妨。
请问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做艾琳。
少女的声音让年轻人回过神来。
哦我叫多姆拉。
7.上射之光
把王兽舍的墙壁拆掉?
艾萨儿笔直看着站在眼前的年轻人。
为什么?
多姆拉为难地回答:艾琳说这样比较好。她的说法是,会不会是因为光线是从外推式窗户射下来的,所以光才会害怕
艾萨儿拨开了垂在脸上的头发。
你觉得呢?
多姆拉皱起脸孔。
我不知道。我也很怀疑其中是不是真的有所关联可是该怎么说呢,她不是普通人,所以她说出来的话会让我很在意。
不是普通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躲在王兽舍里耶。她的三餐好像是朋友帮她预留的,等回去宿舍洗澡的时候,她才会顺道把食物带回王兽舍。已经无天了欸,除了去洗澡、上厕所的时间外,她一直待在王兽舍利,裹着毛毯,全心全意地观察光。
艾萨儿苦笑。
她有洗澡啊。她之前曾说要让光习惯自己的味道,所以我还以为她不会洗澡呢。
有喔。之前我在浴室遇到她的时候,她还说光对味道的反应似乎不是很明显,不过要是让它闻到自己的体臭,可就不太好了。
说到这里,多姆拉不禁脸红了。那个家伙还不是女人,只是个小鬼,还没有女孩子会有的羞耻心。
总而言之,因为我很在意,所以基本上每天都回去看看状况。平常就算我跟她说什么,她也只会随口回答,可是今天她却走出了王兽舍,我还在好奇她要说什么呢,结果就听到她叫我把墙壁拆掉。她说:麻烦把平常放桶子那个地方的木板拆掉一块。
桶子喔,很下面的地方嘛。她的意思就是要我们拆掉接近地板部分的墙壁囖。
是的。她说想要让光线由下照,而不是从上面照。
艾萨儿低下头,她觉得自己了解艾琳想到什么了。
原来如此啊好啊,那就按照那个孩子说的,把壁板拆掉吧。你做得来吗?还是要拜托哪个事务员?
没问题的。那里的墙壁并不是原本王兽舍的墙壁,是因为光讨厌日光,一被日光照到就会变得暴躁,我才在事后加装的应急措施。那只是钉上去的木板而已,只要把钉子拔掉,就能轻易拆除了。
多姆拉兴奋地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走出教导师长室。
即便待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闻到野兽臭味的黑暗之中,然而只要一开始习惯,也会让人觉得很惬意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自己小时候非常怕黑,现在也不喜欢黑暗。
裹着毛毯待在黑暗里时,那种如同飘荡在温水里的平静感觉便充满了内心。艾琳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光应该很想待在这种温暖之中吧,它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说不定一整天都处在意识恍惚的状态。
待在栅栏另一边的光非常安静。
当艾琳刚开始近距离观察它的时候,它看起来似乎很介意艾琳的存在。它经常动来动去的,并发出啃咬羽毛的声音,不过从第二天开始,艾琳就没再听到那个声音了。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之后,艾琳发现了光是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睡觉。由于王兽舍的门一直是打开的,所以艾琳可以勉强看见光的身影。
当从门口洒进来光线呈现出早晨的透明光芒时,光就会频繁地移动身体。它每天排泄的时间、喝水的时间都很固定,甚至让艾琳觉得它是配合学舍的钟声作息似的。
光的气味比其他王兽淡,这是不是因为它身为生物的生命力不够、渐渐接近死亡的关系呢?
猛盯着幼王兽看的同时,艾琳的脑中也思考着自己发觉的状况。
为什么它会喝水,却不吃饲料呢?
光早就断奶了,听说在那场宴会上被箭射伤之前,它都和普通的王兽一样正常吃肉。那为什么?
一开始,艾琳都有按照多姆拉说的,在把饲料拿进栅栏的时候、换水的时候,以及清理排泄物的时候吹一、两次无音笛,虽然她很不想使用无音笛,不过也没办法。
可是当艾琳离开栅栏,想观察光有没有吃私聊的时候,她发现光会在清醒之后疯狂自残,简直就像是自己体内有恶魔附生,而它想要把恶魔咬死一样拼命地伤害自己。
自从注意到这一点之后,艾琳就不吹无音笛了。
艾琳把水和饲料放在一打开栅栏的门就能够着的地方。由于地板是倾斜的,所以尿液会自动流到外面去;但不能进入栅栏内帮它清扫粪*,让艾琳觉得光很可怜。艾琳曾经为此烦恼了一阵子,但是因为光本来就不太拍扁,艾琳才觉得隔个几天清理一次应该也没关系。
艾萨儿说过,在艾琳照顾光的时候,她会咱是停止治疗光肩膀上的伤势。她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所以自己也就不来打扰光了。
可是它的右肩还是低垂着,好像很痛的样子
脚受伤的人就算痊愈了,也会特别在意受伤的脚,而不由自主地拖着脚走路。
艾萨儿说,七天之后她会再过来看看,这段期间就让艾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如果光出现了什么变化,一定要马上告诉她。
没有艾萨儿看管的这七天非常宝贵艾琳心想。即便只有这短短的时间,她也想要试着不使用无音笛。她决定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光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再被无音笛控制的关系,后来光就不太会自残了。
一面看着几乎动也不动的光,艾琳一面想象着这只幼王兽的心情。
野兽和人类看见的东西、听见的声音一定有所不同吧。但是,应该也有什么共通之处比方说,想跟母亲撒娇的心情、母亲不在时惧怕的心情,这些应该都很类似吧》
对光来说,这个黑暗的环境可以让它联想到母亲温暖的腹部下方吧。
那么一处于阳光下,不就会让光发觉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了吗》庇护自己的母亲消失了,于是它便陷入了躲在巢中孤零零地等待着母亲的胆怯状态这么一来,不是会让它想起自己突然被王兽猎人抓走时那种恐怖的回忆吗?
可是没有光线的话,就看不到饲料。
多姆拉和教导师们曾经说过,野兽会利用嗅觉找出食物,王兽也不例外,但是艾琳却莫名地认为并不是这样。
嗅觉当然很重要,不过视觉不也同样重要吗?
举例来说,艾琳可以再闭上眼睛的状态下,靠嗅觉判断眼前的东西是不是食物。可是要在眼睛闭上的情况下,光凭嗅觉确定那是食物并吃下去,却是需要勇气的。
光目前正处于对自己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十分害怕,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它陷入恐惧的状态,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它去吃无法用眼睛确认的东西,不是会更令它畏惧吗?
就在艾琳不顾约翰的斥责,也要跑去看野生王兽的时候,她发现王兽的视力好得惊人。母王兽可以从高高的天上俯冲下来捕获猎物,它可以再非常远的距离甚至让人讶异它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看得到的距离,一直线飞来捕获猎物。
当母王兽发出那种独特的叫声如同拨动竖琴般的声音,并且对巢里的幼王兽晃动肉块时,幼王兽便会欣喜若狂地一边发出同样的声音,一边咬住眼前的肉。
如果不是把饲料放在光的面前,而是在它眼前晃动的话呢?才这么想完,艾琳便试着把肉绑在扫把上,再把扫把伸进栅栏里。不过因为光线并没有照到栅栏里,所以就算艾琳一直甩动肉块,光还是没什么反应。
艾琳把肉和扫把放在地上,坐了下来,她把下巴靠在膝盖上想着:要是能再亮一点就好了
黄昏的时候,从门**进来的光线会延伸到光的脚边,但是它似乎不怕这种光线
一想到这里,艾琳猛然睁开了眼睛。
它不怕脚边的光线,或许是因为它躲在母亲身体下方的时候,它的脚边也是亮的。随着母亲一边伸展翅膀,一边飞离巢时,幼王兽也会沐浴在刺眼的阳光下。
说不定对幼王兽来说,从下方射进来的光线才是可以让它安心的光线。
当艾琳把这个想法告诉前来查看状况的多姆拉时,多姆拉蹙起了粗粗的眉毛。
把王兽舍的壁板拆掉?这不是我想做就可以做的吧。
多姆拉虽然一脸不高兴地嘟囔着,不过好像还是替艾琳去征求艾萨儿的许可。当天下午,他就拿着工具回来了。
请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艾琳一说完,多姆拉便表情不悦地回答: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多姆拉用长长地铁制钉拔,小心地拔掉定在壁板上的钉子。这段期间,艾琳则在王兽舍里看护着光。
拔掉最后一根钉子之后,多姆拉把钉拔的前端cha进木板的接缝处,使劲扳了一下。木板便随着摩擦声被拆开了,午夜的阳光也照亮了地板,射了进来。
艾琳屏气注视着光。
从墙壁上的洞射进来的光线延伸到光的脚,照在它的肚子上,不过光却只是微微低下头,眨了眨眼,并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样子。
艾琳吐出了憋在嘴里的气,她的手在颤抖。
太好了。
光没有害怕,果然,光线的角度是很重要的。
这虽然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可是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让艾琳高兴得好想跳起来。
艾琳蹑手蹑脚地走出王兽舍。
怎么样?
艾琳笑着回答用钉拔敲着长靴尖的多姆拉。
它没害怕。光线已经照到它的腹部了,它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多姆拉眨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看见艾琳笑脸的关系,当他看见艾琳的脸上绽放出动人的光辉时,多姆拉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
是吗?太好了。
艾琳笑着点点头。
嗯。只要有这种程度的光线,就能让它看见饲料了,我会试着在它面前晃动饲料的。
多姆拉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还在说那个!只要闻到味道,光就知道肉在哪里了。就是因为它知道肉在什么地方还不吃,我们才伤脑筋啊。
是的但是,我还是会试试看。
艾琳到宿舍后面的仓库拿了学生们捕鱼时用的鱼叉回来,由于把肉放在扫把上无法好好晃动,所以艾琳才会想用鱼叉代替。
她试着把肉刺上鱼叉之后,发现拿起来的感觉出乎意料的重,以艾琳的力气,要晃动肉块是很困难的。而且只要稍微歪一点儿,肉就会滑下去。在无计可施之下,艾琳只好把平常的饲料切成一半的小块状,这种大小应该就可以了。
她回到王兽舍的时候,发现多姆拉还在。当他看见艾琳的自制甩肉器时,多姆拉露出了苦笑。
原来如此,这是比你之前用过的扫把好一点啦。
艾琳羞红了脸,直接拿着甩肉器走进王兽舍,多姆拉则站在门旁看着。拆掉了一块木板之后,里面确实变亮了,所以就算他站在门外也能看见光的模样。
是因为已经习惯艾琳的关系吗?当艾琳进去的时候,光只抬起头而已,翅膀连动都没动。
艾琳轻手轻脚地走进栅栏。
要从栅栏上的哪个格子把甩肉器伸进去,才能让光自然地发现呢?它的母亲又是怎么甩肉的呢?
艾琳闭上眼睛,在岩石平台上相亲相爱的王兽母子顿时浮现在她的眼底。母王兽用嘴巴叼着肉,仿佛用力敬礼一般点着头,从幼王兽的眼睛高度把肉晃到脚边
艾琳睁开眼睛,慢慢地把甩肉器cha进与自己胸膛同高的栅栏格子中。接着,她把格子当做支点,先将肉举到光的视线高度,再倏地甩到脚边。
光的头也跟着肉的移动低了下来,然后,它慢慢靠近甩到脚边的肉,嗅闻着味道。
它在闻肉的味道!这是光第一次表现出它对饲料的兴趣。
仿佛拨动竖琴弦的声音传进了屏气观看的艾琳耳里。
光在叫!
不过,它的叫声却和野生的幼王兽开心地扑向肉块时的叫声不太一样。
光抬起头,看着艾琳。
它和艾琳四目交接,面对面地注视着艾琳这还是第一次。
光频频叫着,它边叫边点头,交互看着饲料和艾琳。
她在问问题
艾琳的心跳加快,它究竟问了什么呢?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得快点做什么才行
可是,艾琳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光看着仿佛结冻一般,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的艾琳,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
光停止鸣叫。
它把视线从饲料上移开,回到平常的姿势。
艾琳的鼻子深处发热,泪水也涌了上来。
光问了自己问题,可是自己却无法回答。如果能够回答,它说不定就会吃肉了,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艾琳摇摇甩肉器,把肉块留在光的脚边之后,就收回甩肉器,走到外头去了。
多姆拉的脸上露出兴奋和疑问交织的复杂表情。
我看它好像嗅了私聊的味道,是这样吗?
艾琳默默地点点头。多姆拉皱着眉头询问:而且,它是不是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艾琳眨眨眼睛。
奇怪的声音?
就是那个很像拨动竖琴弦的声音啊。
艾琳直愣愣地看着多姆拉。
那就是王兽的叫声吧?
多姆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叫声?是吗?我是第一次听见王兽发出那种声音欸。野生王兽会发出那种声音吗?
艾琳惊讶地睁圆了双眼。
咦?这里的王兽不会叫吗?
会叫啊。幼王兽会发出跟婴儿一样的呜咽声,长成成兽之后,它们的叫声就会变成低鸣声,我倒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奇怪的声音。
艾琳的嘴巴微张,呆呆地看着王兽舍。
在岩石平台的巢穴生活得那对王兽母子,总是频繁地用那个声音沟通着,她压根儿没想过这里的王兽完全不会发出那种声音。
这么说来,在草原上晒太阳的王兽们和光都不曾发出那叫声喽今天是光第一次发出那种声音。
艾琳茫然地摸着耳朵,陷入沉思。
光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声音呢?为什么平常都不那样叫呢?
喂,你在听吗?
多姆拉的声音把艾琳唤回现实,她睁大眼睛。
呃是,你刚才说什么?
多姆拉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我是在问你,野生王兽会发出那种声音吗?你的答案是什么?
喔,是的,野生王兽经常发出那种声音可是,为什么这里的王兽们不会发出那种叫声呢?
带着呆呆的表情这么说完之后,艾琳稍微低下头,边摸着耳朵,边走回王兽舍。
光又变回动也不动的影子了,它脚边的肉也犹如石头般留在原地。
它明明饿了为什么?
艾琳蹲了下来,把下颚靠在膝盖上。
不管是什么野兽,只要肚子饿了应该都会吃东西因为不吃就会死。足以抑制饥饿冲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光的心中起了什么变化?光在想什么?
如果是人的话,会自断生命,野兽也会这样吗?
可是,光问了我某个问题。
它闻了肉的味道,看着自己,然后发出叫声好像在问我可以吃吗?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能够用王兽的语言回答可以吃,光是不是就会吃了呢?
艾琳将双臂交叠在膝盖上,把脸埋了进去。
王兽应该拥有和人类不同的语言,也有着和人类不同的思考模式吧。如果能够了解它们的语言和想法,光是不是就会吃肉了呢?
可是,要了解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光的身体能够撑到自己找到回答的时候吗?
以前被迫和妈妈分开的那个时候,自己整整两天没吃东西,却毫不觉得饥饿。一旦饿过了头,身体的感觉肯能就会混乱,导致自己在没发现空腹的情况下,渐渐失去身心的力气,仿佛变成了沙子一般崩落瓦解走向死亡。
艾琳抬起脸,注视着蜷曲在栅栏另一头的影子。
它会不会再突然降临的灾难折磨下,就这么心神错乱地在黑暗中死去呢甚至连自己正呈现饿肚子的状态都没发现。
如果自己回答不出它的问题,最后就一定会演变成这样。
椎心的痛楚掠过艾琳的心底,强烈的哀愁也接着扩散开来。
或许会来不及吧。
那天晚上,艾琳没有吃饭。她没有食欲。
即便过着毛毯躺着,她还是睡不着,而就在她迷迷糊糊开始入睡的时候,却又作了一大堆梦。
重复再梦中出现的,是从空中飞向自己的孩子的王兽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母王兽一边发出温柔的叫声,一边甩着肉,幼王兽也发出撒娇的叫声,点着头,一口咬下肉块。
为什么它会在王兽舍里看着自己发出咚咚的叫声?在艾琳的耳边响起那种叫声的时候,梦境竟不知不觉地转移到约翰的家。约翰一边弹着令他骄傲的竖琴,一边告诉艾琳除了拨弦之外,轻轻地用手指抠弦,声音也会改变。
就在约翰拨的弦发出咚的一声时,艾琳突然睁开了眼睛。
艾琳睁开眼睛,凝视着黑暗。
接着,她踢开毛毯,朝着王兽舍的外面飞奔而去。<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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