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一章 来自过去的声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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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等一下!奇姆尔举起手来制止了母亲的话。

妈妈,说哥哥的好话也该有个限度吧,真是的对不起,艾琳老师,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请你尽量问。我刚才只是谦虚而已,说真的,我也什么都知道,不会输给哥哥喔!

艾琳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第一个,请你告诉我关于牙的事。牙是怎么选出来的?从还是卵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和其他斗蛇不一样了吗?

艾琳这么问完,奇姆尔便拍了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膝盖。

就是这个,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耶!最让我感到惊讶的,就是牙全都是母的这个事实。可是啊,斗蛇在卵的时期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也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光看斗蛇卵是无法辨别公母的。

而且,牙并不是因为在卵的时期和其他斗蛇有什么不同之处,才被选为牙的。只是单纯的靠五年一度的方式区分出来而已。

艾琳挑起眉毛。五年一度?

是的,斗蛇众每年都会采集斗蛇卵,而每隔五年,他们就会把当年采集到的卵全放进牙专用的培育池里,喂特滋水养育。这么做之后,牙的成长速度就会比其他斗蛇迅速,除了身体会逐渐长长之外,獠牙也会变得又大又坚硬喔。

也就是说,牙和其他斗蛇的不同之处,应该只是有没有喂食特滋水的差别所以,在我今天知道牙全都是母的时,我才会吓一大跳会不会是因为喂食特滋水,才让牙变成母的呢?

艾琳陷入了沉思因为王兽们在她的脑中浮现了。

在特滋水养育下的王兽们不会出现性徵成熟的现象,相反的,没有饮用特滋水的光则性徵成熟,和埃格交pei、生下了亚卢。

就在艾琳这么想的时候,早该成熟却迟迟没有进入发情期的亚卢和其兄弟姊妹突然浮现心头,让艾琳皱起眉头。艾萨儿老师说过,像王兽这种大型野兽的个体差异可能会很大,所以即使担心,也还是先观察一阵子之后再说。可是,艾琳总觉得亚卢它们似乎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觉得非常不安。

没有喂食特滋水,也在极度接近自然的状态下养育,为什么亚卢它们没有性征成熟呢?或许除了特滋水之外,要让王兽性征成熟还具备更多复杂的要素也说不定。

不过,特滋水会影响生zhi功能这一点仍旧是毋庸置疑的,牙和其他使用浓度较淡的薄滋水的斗蛇们都不会性徵成熟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吧。

可是,特滋水真的具有决定性别的激烈力量吗?

(而且)

就算特滋水真的有这种功用,大量喂食特滋水的牙全都因此变成母的,艾琳反而认为大量死亡和特滋水无关。

艾琳拾起脸,看着奇姆尔。也有的牙能够寿终正寝吧?

奇姆尔点点头。那是当然的。这么说完之后,他瞥了尤哈尔一眼。但是,牙对疾病的抵抗力出乎意料的低,而且大多数都是战死的,所以实际上我也只看过两、三条因为衰老而死的牙。

尤哈尔苦笑。因为牙是负责最前线的啊斗蛇骑士当中,战死人数最多的也是牙部队。

艾琳用手托住下巴。不过还是有因为衰老而死的牙嘛,这样的话,牙是母的或许和大量死亡没有直接的关系。

奇姆尔和尤哈尔都露出了空虚的表情。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如果性别是大量死亡的原因,牙应该会更频繁地重复出现这种状况才对。尤哈尔自言自语地说着。

奇姆尔也沉吟道:嗯,确实是这样,就算没有到衰老的地步,活了超过十年的牙也相当多。

这次死掉的牙几岁呢?

它们全都三岁。

艾琳猛然皱起眉头。

等一下,它们全都同岁?可是这样的话,这个村子的岩房里不就只有一代牙而已了?没有更年长的牙吗?

奇姆尔露出苦涩的表情。没有耶。就像我刚才说的,牙对疾病的抵抗力非常弱,而且常常战死。在之前的战事中,剩下来的牙全都战死了虽然只是六条八岁和十三岁的家伙

等、等一下!艾琳慌慌张张地打断了奇姆尔,她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在脑海中浮现了。是什么呢

就在艾琳把拳头抵在眉心沉思的时候,刚才突如其来的想法也重新浮现脑海。

艾琳注视着奇姆尔。你刚才说,死掉的牙全都三岁吧?如果是每隔五年选一次牙的话,八岁和十三岁那代的牙当中除了战死和病死的之外,其他牙在活着的时候都很健康吧?

被艾琳的气势压倒,奇姆尔只能点点头。

艾琳用发光的眼神盯着奇姆尔,继续说道:而这次大量死亡的牙这代,全都是三岁

嗯,这有什么关系吗?

艾琳没有听见奇姆尔的声音。

大量死亡的牙是在同一年出生的,那一年应该出现了什么招致大量死亡的原因才对,产卵时期的气候和水温等等,或许有某种和其他年不同、影响斗蛇身体的东西。

无法确定的事情还太多,让艾琳实在没办法做判断,不过希望已经在她的心中萌芽了,这一定会成为解开牙大量死亡之谜的切入点。这个想法让艾琳有这种预感。

然而,让艾琳肌肤发热的兴奋却骤然冷却了下来。

越是在发现切入点的时候,就越该小心,要是满脑子只想找出一条路的话,就会疏于思考其它可能性。对于斗蛇的生态,艾琳目前几乎还完全不了解,她只能在搜集一个一个事实的同时好好思考才行。

不过,得到了能够带来发展的线索,艾琳还是觉得很高兴。

就先从这一步开始走吧!在雾中看见的道路或许只是幻影,可是不走走看,是不会知道这条路是否正确的。

4、艾萨儿的不安

早春冰冷的空气吹过,青草也跟着摇动。

被朝露濡湿的草地上,两头王兽一会儿惬意地磨蹭着彼此的头、嗅着彼此胸前的味道,一会儿仰天发出噜噜噜噜的高亢叫声。

卡萨鲁姆王兽保育场的教导师长艾萨儿眺望着这幅光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

就目前为止的经验来看,艾萨儿知道光和埃格进行交pei飞翔的日子就算不是今天,最迟也是明天。这么一来,光应该又会怀孕了吧。

自从光生下第一个孩子亚卢,已经过了十年以上了。

产下亚卢之后的两年期间,光完全没有发情,不过到了第三年,当保育场里的三头王兽因为衰老而死之后,光仿佛像是为了填满已逝王兽的空缺一般开始发情,再次和埃格进行交pei飞翔,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被取名为卡卢的第二只公王兽已经成为出色的成兽了,之后光再产下的母王兽米娜也迅速成长,活力十足地在高原上蹦蹦跳跳。

光的孩子们的诞生,总是让真王赛米雅和其丈夫大公舒南格外高兴,在赐下大笔赏余的同时,他们每次都会将健康的野生王兽送到卡萨鲁姆王兽保育场来。

王兽在真王的庇护下产子,就代表上天对新一任真王的祝福。

每当光一产子,赛米雅和舒南便会举办盛大的宴会庆祝,会这样大肆告知内外的原因,就是他们感觉到这个真王和大公联姻的国家开始以来的成效,让大多数的民众困惑和不安吧。

身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他们在幼王兽诞生时不只送来礼金,还必定会送野生王兽过来,这一点让艾萨儿觉得不安。

在王兽保育场里,喂食特滋水养大的王兽不会发情。

只有艾琳坚持不喂食特滋水养大的光正常成熟,并碰巧被送来这里的野生公王兽埃格的气味吸引而发情,生下小孩。在真王和大公知道这个事实之后,便一直对此抱持着强烈的兴趣。

表面上,真王赛米雅绝对不会命令艾琳繁殖王兽因为当她拜托艾琳拯救差点因为弟弟谋反而丧命的舒南时,她曾经誓言永远不会把王兽当成武器使用。

然而,艾萨儿觉得治国的人们不可能对能够用强大力量残杀斗蛇的王兽毫无兴趣,就算没说出口,艾琳的心中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一直以来,人们都觉得王兽是绝对不会和人亲近的,可是当艾琳独自一人操纵着王兽蹂躏斗蛇军的光景深深地震撼了人们之后,王兽是难能可贵的无敌武器这个想法一定会深刻地烙印在他们心中。

考虑到种种状况,艾萨儿不得不认为真王和大公把野生王兽送来卡萨鲁姆,一定有什么阴谋。

光和埃格产下的第一个孩子亚卢是母的,其余的孩子们则有公有母。真王他们特地配合这些小王兽的发情期将野生的幼王兽送来,不就是希望幼王兽能和孩子们交pei飞翔吗?这个就是希望王兽能够继续增加吗

现在,光和埃格正频频爱抚着卡卢的生日礼物野生母王兽娜拉,以及后来送来的公王兽乌卡尔、托巴。艾萨儿站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热切地注视着它们。

托巴还没有成为成兽,所以没有反应,不过母王兽娜拉和公王兽乌卡尔的胸口已经稍微泛红了光和埃格的气味让它们开始发情了。

喀嚏喀嚏的声音从艾萨儿身后的栅栏传来,她回过头,发现教导师多姆拉正在摇着栅门。由于王兽们到了交pei期会脾气暴躁,要是大意接近的话,可能会引发严重的问题,因此他们才在放牧场的草原上设了临时的王兽笼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仓卒的关系,栅门做歪了,非得摇晃一下才打得开。

即便如此,多姆拉还是想尽办法打开了门,来到艾萨儿身边看着王兽。

这爱抚真是连我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哩。喃喃说完之后,多姆拉皱起眉头。看这个情况,应该差不多了吧。

对呀,不管什么时候飞起来都不奇怪了。

多姆拉迅速地将目光移到乌卡尔身上.那些年轻小伙子们似乎也被煽动了哩要是光和埃格起飞交pei飞翔的话,乌卡尔也会跟着飞起来吧。

艾萨儿将双手交抱胸前。可能会吧。毕竟雄性在交pei期为了发情的雌性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不过王兽的状况我就不清楚了艾萨儿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连猫那种小型动物在交pei期发生的雄性斗争,都激烈得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了,要是王兽也打起来,情况大概会相当可怕吧。

多姆拉看着艾萨儿。但是,应该不至于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对吧?

应该吧。一般来说,只要其中一方投降逃走,斗争就结束了会因为争夺雌性而互相残杀的只有人类喔。说完这番中辣的话之后,艾萨儿的表情一变。可是也很难说,以王兽的状况来看,就算不至于杀死对方,也可能让对方受到濒死的重伤。考虑到这一点,我们得先做好准备才行。

在这里的王兽是真王的财产,艾萨儿必须负责保护。

在此之前的交pei期间,这个保育场里的公母王兽数量都不曾是复数,因此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未知的状况,不管结果如何,艾萨儿大概都不至于被追究重责,不过,要是因为准备不足而遭受指责,就有可能引发大问题了。

就是因为这样,被艾琳留下来的多姆拉经常紧张兮兮地守护着光它们,而艾萨儿则不傀是具有看管这个保育场几十年经验的人,脸上一点儿紧张的神色都没有。

看着在距离光它们有些距离的地方,优优哉哉地休憩着的亚卢和它的弟妹们,多姆拉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亚卢它们还是没有发情哩。

对于双亲和野生王兽们的气味,亚卢它们毫无反应,只是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着光气定神闲地回应着妹妹米娜频频攻来的小把戏,艾萨儿感到一阵苦闷充满了胸口。

这几天人艾萨儿看着在光和埃格的引诱下开始发情的乌卡尔和娜拉的同时,也一直很在意亚卢它们。

她并没有喂亚卢它们特滋水,也从来没使用无音笛让它们僵化过。就这层意义来看,它们的养育状况比光更接近野生的状态。可是,亚卢它们却完全没有被野生王兽的气味诱发发情的迹象

艾萨儿缓缓地摇头。再过一阵子再担心吧,或许王兽的成熟期是因王兽而异也说不定,人类不也有这种状况吗?每个人的yue经也不见得都在同一年来

说的也对。多姆拉点点头,叹气似的说。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时候艾琳不在,还真是令人头痛呢||自从她被大公找去之后,已经过了很久了,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双手抱胸的艾萨儿也叹了一口气。

大公的使者送来了一封简短的公文,说明艾琳贝指派了调查斗蛇死因的工作,后来就音讯全无了。和斗蛇相关的事全都是国家的重要机密,所以艾萨儿也无能为力,不过她真的担心得不得了。

就在艾萨儿张口欲言的时候,她忽然挑起眉毛。

一片广大的森林在亚卢它们背后展开,那座森林边缘的树木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艾萨儿睁大眼睛一看,便清楚看到那个东西了。是守卫保育场的大公士兵在招手,那并不是带着紧张的挥手方式,可是在艾萨儿看向士兵手指的方向时,不由得啧了一声。

多姆拉惊讶地看着艾萨儿,并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而在注意到艾萨儿找到的东西时,他也皱着眉小声地说:真是的。

一条小小的人影彷佛小狗般四肢着地,朝着亚卢的方向匍匐前进。

当事人可能打算躲在草间,不过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其实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从山谷那里绕过来的吗?真是个不死心的小鬼哩。多姆拉无奈地说道。

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王兽放牧场的,即便从村子里爬上来,无论是正门还是后门都有一大票人看守,想要潜入是不可能的。

就算成功潜入好了,现在正值光它们的发情期,四周都架了王兽笼子,没有钥匙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由于这里的学童全都知道王兽的恐怖,无论多调皮的孩子,都绝对不会想要接近王兽,但是为防万一,王兽笼子还是设计得让学童难以攀爬也就是说,如果不管怎么样都想看王兽的话,就只能长途跋涉越过河谷、爬上陡峭的悬崖,再穿过森林,从后方潜入才行。

那片森林里也到处都是大公派来监视的士兵。刚才,那些士兵就是对艾萨儿他们打暗号,要他们自行处理这个小鬼。

艾萨儿制止了正打算朝着小鬼走去的多姆拉,迳自迈大步走了过去。

艾萨儿一面小心不要太接近亚卢它们,一面绕了一个大圈走向小鬼。她用右手抓住挂在胸前的无音笛,做好随时都能吹的准备。亚卢和米娜停止玩耍,凝视着行走的艾萨儿。

察觉艾萨儿发现自己之后,待在亚卢后面的小鬼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打算使劲拔腿就逃,不过大概是认为不能让亚卢它们感到威胁吧,他并没有急急忙忙地逃走,反而行动缓慢地向后退。

看见他那副模样,艾萨儿拚命忍住了袭来的笑意。

她板着脸追上那个小男生,一把攫住了他的衣领,无言地走到距离亚卢它们够远的地方,然后才瞥了亚卢一眼。

亚卢和米娜兴致勃勃地看着这里,不过却没有靠过来的意思。和艾琳不同,王兽们对艾萨儿抱有戒心,它们不会发出撒娇的声音接近艾萨儿。

确认了王兽们的动静之后,艾萨儿重新面向男孩。

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吧,杰西?

名为杰西的男孩紧抿嘴唇,抬头看着艾萨儿。他短短的黑发和黑色的瞳孔都遗传自父亲,但散发光芒的眼神和顽固地抿嘴的模样,却和小时候的艾琳一模一样。

大概是从群草中钻过来的吧,他的头发凌乱,柔软的脸颊也擦伤了。

回答我。

被艾萨儿严厉的声音这么一说,杰西反射性地缩起脖子,不过双眼仍然炯炯有神。

他用高亢的声音回答:我只是想跟姐姐们见面而已啊。

艾萨儿挑起盾毛。姐姐们?

一时之间,艾萨儿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是她马上就领悟到杰西在说甚么,并随之叹了一口气。

杰西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经常被艾琳背来这个放牧场,对于这侧孩子来说,亚卢川米娜确实跟一起长大的兄弟姊妹一样吧。

由于艾琳严格管教的关系,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杰西也会露出自己充分理解王兽的可怕的表情,非常听话,可是年仅八岁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懂得王兽的恐怖。

当艾萨儿正打算开口说教的当儿,一阵无力感袭来。

不管对这么年幼的孩子说什么,他都不可能理解不能接近亚卢它们的理由吧。而且,这个杰西只要认定了什么事,就绝对不会退让,他的顽固真令人无可奈何。

艾萨儿改变了一开始的初衷,决定从他的弱点下手。

是喔。真可惜,原来你是一个让自己的姐姐们遇到坏事也无所谓的孩子呀。

艾萨儿用一种打从心底放弃的声音说完后,杰西露出了生气的表情。他大概不知道艾萨儿在说什么吧。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嘟着嘴巴kang议。

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让姐姐们遇到坏事。

有喔。艾萨儿断然说道:因为你害亚卢它们从今天开始要被关进王兽舍里了。如果有非法侵入的人就是你喔接近的可能性,我就不能让亚卢它们在草原上了。

接下来,亚卢它们就会被关在王兽舍里了,我得一直把它们关在阴暗的王兽舍里才行。它们大概不喜欢这样,不过也没办法只要有跟你一样不守规炬的人存在。

杰西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并且迅速地扭曲。

看来即便年纪小,他也清楚懂得这个道理了。

杰西瞥了亚卢它们一眼,然后抬头看着艾萨儿。看见艾萨儿冷冰冰的表情之后,他知道艾萨儿是认真的,眼泪也即刻浮出眼眶。杰西急急忙忙地吸了吸鼻子,虽然他试着忍住不哭,可是嘴唇还是微微颤抖。

对不起!杰西突然放声大哭,害得亚卢它们全都一脸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见艾萨儿把无音笛拿到嘴边,杰西赶紧用小小的手按住艾萨儿的手。

不要吹!这次杰西压低的声音,拚命地对艾萨儿说。喂,不要吹啦!我不会再来了!所以你不要把亚卢它们关起来啦,不然它们就太可怜了。

艾萨儿拚死命忍住涌上来的笑意,板着严肃的脸孔看着小不点。

我才不相信你,你之前明明也答应过我一次绝对不会再来了,结果还不是照样跑来。因为任性而打破自己许下的约定的人,我没办法相信。

艾萨儿说完后,杰西的泪水终于从眼睛里哗啦哗啦地流下来了。

即使一边抽噎,杰西还是拚命地说:对不起!我绝对不会打破约定的,你不要把亚卢它们关起来!真的,我不会再打破约定了!

艾萨儿动也不动地瞪着杰西。即使忍着抽泣,杰西还是没有别开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艾萨儿。

不久之后,艾萨儿平静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吧?

杰西用力地点了头,接着用极其认真的表情,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胸口。那是代表如果毁约,就算被刺死也无所谓的动作。

艾萨儿努力憋住了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地苦笑。

她把手放在杰西小小的肩膀上,轻轻地摇了一下。

那我就不把亚卢它们关起来罗好,过来吧。我们去请多姆位老师把你送到爸爸那里去吧。

杰西的肩膀被艾萨儿压住之后,也乖乖地迈开步伐,可是在听到艾萨儿要把自己送到爸爸那里去的瞬间,仙立刻沉下了脸。

我一个人也回得去啦。

艾萨儿用冷冰冰的声音回答:我想你是回得去不过,你不一定会直接回去吧?反正你也是不听爸爸的话跑出来的。

杰西垂下肩膀,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过头看着亚卢它们。就算脚正在往前走,他的目光还依依不舍地追着亚卢它们。

艾萨儿对着杰西说:你那么喜欢亚卢呀?

杰西臭屁地耸耸肩。那当然罗,它是我姐姐耶!然后,他突然抬头看着艾萨儿。教导师长,妈妈快回来了吗?

艾萨儿眨眨眼。好像还要再等一会儿喔,要是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先告诉你的。就算你很寂寞,也要忍耐喔。

杰西抿紧嘴唇,垂下视线。看着那颤抖的小小嘴唇,艾萨儿突然觉得心头一紧。

5、解剖

解剖牙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斗蛇的皮硬得可以弹开箭,有鳞片的部分更是连一般的刀刃都完全无法割伤。艾琳用斗蛇众使用的锐利小刀切开没有鳞片的腹部,不过要深深地切开皮肤仍旧不是轻松的作业。

原本奇姆尔说要帮忙艾琳把皮切开,但是艾琳拒绝了。要切开自己从小养大的斗蛇,对奇姆尔应该是很难受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艾琳怨要知道皮肤的触感,以及皮下脂肪、肌肉等所有的状态。

就算像这样子进行解剖,也未必能够判定死因为何,如果有特别明显的病变则另当别论,不过要是没有,那就棘手了。

斗蛇和王兽都是被许多禁忌束缚的野兽。

由于得遵照规炬和王兽规范照顾它们,此外的一切都不得允许的缘故,不仅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解剖过斗蛇,也没有留下任何纪录。要比较各式各样的病例亦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艾琳仍坚持要解剖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几种可能性。

倘若特滋水和死因有关,最能联想到的即是和生zhi有关的异常。死掉的牙全都是母的,如果现在正好是野生斗蛇的产卵期,排卵等身体的变化或许会跟死因有什么关联。艾琳无论如何都想要确认这一点。

缓慢谨慎地进行解刦,小心翼翼地观察生zhi器周围的所有组织,再把在意的事情写在纸上这些作业累人得超乎想像。

斗蛇的黏液具有毒性,所以要是手上弄出一个伤口,事情就严重了。艾琳把具有解毒功效的夕兰叶煎药汤放在旁边,每当握笔之前,她都得用沾了解毒药液的布擦擦手,让作业进行得更加缓慢了。

在进行这些作业的时候,艾琳还是一直注意着身旁的尤哈尔。

和艾琳一样用白布裹住口鼻的尤哈尔即使看到斗蛇外曝的内脏,或是已经开始**的内脏臭气熏天,他都不为所动地安静地看着艾琳。只有到外头去小解的时候,才会离开艾琳身边。

艾琳一边检查着内脏,一边在心里度量着尤哈尔去小解的间隔时间。检查的部分开始接近生zhi器时,艾琳便拖长作业时间,等他离开,偏偏尤哈尔就是不肯出去。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艾琳只好装出一副很在意的表情,开始谨慎地检查一根一根的血管。

尤哈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血管上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艾琳没有回头,仅简短地回答:因为有的毒会伤及血管。

尤哈尔佩服地哼了一声之后,喃喃说道:这里实在有够冷哩,我出去一下。

感觉到尤哈尔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后,艾琳便赶紧用小刀切开生zhi器的周边。

虽然她很着急,不过唯独这个地方是非小心观察不可的。艾琳咬紧嘴唇,移动着小刀。

当输卵管出现的时候,艾琳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

输卵管膨胀成一个奇妙的形状,艾琳将之切开来一看,发现输卵管里面有好几颗肉瘤,堵塞住输卵管。由于小刀的刀刃碰到了和肉瘤不太一样的东西,艾琳便慢慢地摸索,并找到了一颗拳头大块状物。

艾琳把块状物放在掌心,仔细观察。

这是卵这条牙在性徵不完全成熟、没有交pei的状态下,试图生下无精卵

脚步声从岩房入口传来,尤哈尔回来了。

尤哈尔从艾琳的肩膀上方窥视着她的手。

那是什么啊?

被这么一问,艾琳便转身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她和尤哈尔四目相交。

艾琳的目光有了些微的动摇,让她啊的暗自后悔了一声,不过已经太迟了,尤哈尔锐利的眼睛不可能忽略艾琳的异状。

那是卵吧?

艾琳点点头。

艾琳原本希望能够在告诉他之前乡思考一会儿,不过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了,她也不能胡乱带过。而且,如果卵阻塞是牙的死因,她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说谎。

意思是这条牙怀孕了吗?

听见尤哈尔难掩兴奋的声音,艾琳摇摇头。不,我想这应该是无精卵。艾琳用小刀刀尖碰了一下输卵管上的肉瘤。请你看看这里和这里还有这里,你看得出这里有像肿瘤一样的东西吗?

嗯,确实有。

艾琳平静地说:这些病变部分将输卵管完全堵塞住了,不断送过来的卵全都挤在这里,造成内脏坏死的部分扩张我现在还无法断言,不过这应该就是牙的死因。

尤哈尔凝视着艾琳。是什么东西引发这种病变的?毒吗?

艾琳回视尤哈尔,然后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而且在还没确认其他部位有没有发生病变之前,我也无法断定这是不是就是死因。艾琳一面回答,一面低下头。

她非常庆幸白布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她无法忍住嘴唇的颤抖。

(是特滋水。)

是特滋水引起这种病变的。艾琳无法断定,不过牙和野生斗蛇的差异就只有这个,所以应该是错不了。

凉意频频从艾琳的心底窜起,最后终于让她忍不住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去吹吹风。

艾琳微微点头示意后,小跑步来到了岩房外面。她甚至没注意到守卫的士兵们对她点头行礼,就直接走进森林,将背靠在树干上。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林洒在艾琳的脸上,她一面听着鸟啭,一面把头靠在树干上。

特滋水真是一种可怕的药。

(让生物)

是为了养出拥有巨大躯体的强壮斗蛇,而持续喂食这种异常的东西的吗?

艾琳闭上眼睛,让穿过枝桠的阳光停留在眼皮上。母亲的面容在眼皮里浮现,艾琳也听见了她的声音。

特滋水能够让斗蛇牙齿的硬度增加,骨骼也会比野生的斗蛇来得大。可是呀,给予斗蛇特滋水,也会让它们的某部分衰弱喔。

现在回头想想,这是母亲不应该告诉年幼nv儿的话。可是,母亲还是无法不告诉艾琳。

你想想看,对于野生的斗蛇来说非常普通,可是养在池里的斗蛇却办不到的事。你一定可以想出自己的答案的。

(妈妈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持续喂食母斗蛇特滋水,让它们成长为牙,反而会害死牙。

寒气越发严重了。

就算斗蛇众不知道,母亲也知道特滋水是用什么方式作用的药。

黏液的变化也一定是产卵期才发生的变化,黏液的变化让气味也跟着改变,羽虫才会因此聚集而来。

(所以,妈妈才会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气味的变化)

母亲知道黏液起了变化可是,她还是继续喂牙特滋水,喂牙这种只要大量服用就会促进排卵,而且当肚子里面有卵时,就会变成毒药的药!

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做其原因艾琳不用想也知道。

要是告诉斗蛇众不能喂食特滋水,就得说明理由,然而对母亲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吧。说明了理由,只会让人类能够亲手繁殖斗舵而已。

就像没有服用特滋水的光能生下孩子一般,如果斗蛇也养育在接近野生的状态下,大概也会交pei生子吧特滋水和比较淡的薄滋水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的药。

(即使被放逐,妈妈也)

雾之民的戒律对母亲来说,就是如此重要。

在遥远的过去,雾之民的祖先将斗蛇塑造成武器,灭了诸神之山另一边的繁盛王国。他们为此感到后悔,并且决定坚守严苛的戒律生活,以防同样的惨剧再度发生。母亲生为雾之民,长为雾之民,自然是绝对不希望让人类可以自行繁殖斗蛇就算必须为此遭受处刑。

(可是)

即使知道了理由,艾琳的心里还是无法释怀,她没办法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艾琳把拳头抵在额头上。

(我办得到吗?为了不让王兽成为武器而喂光和亚卢特滋水)

光是这样想,一股强烈的嫌恶便涌了上来。

艾琳实在不觉得自己办得到可是,这或许是非做不可的。

想到这里,另一幅光景突然浮现出来。

那是母亲把无音笛丢进炉灶里时的侧脸,在炉火的反映下,朦朦胧胧的脸颊和瞳孔

这么做真的是太亏欠你了不过说实话,能够不用再带着这种笛子,其实妈妈觉得松了一口气。

妈妈真的不想再看见听到笛声的瞬间,身躯就立刻僵硬的斗蛇了被人类操纵的野兽是很悲哀的。若是任野外,生死都能由它们自己掌控吧。自从被人类关起来开始,它们便一点一点他衰弱,亲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实在太痛苦了

紧闭的眼皮里热了起来。

一定很痛苦吧母亲真的很痛苦吧

艾琳继续紧闭着眼睛,想着母亲的事。

即便感到痛苦、即便对自己做的事情深感嫌恶,母亲最终还是选择了扭曲斗蛇生命的道路。

艾琳静静地将双手覆上脸庞。

(如果不是怀了我如果母亲没有变成斗蛇众,而是继续当戒律之民的话)

母亲的人生一定会变得更安稳吧。

她一定可以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不需要置身于挣扎之中吧

拥有戒律之民的心,却得以一个斗蛇众的身分在那个村于里过生活的母亲,在遵守戒律的时候,就必须看着斗蛇被如此残忍、扭曲的活下去。

每天泡在那个冰冷的池里时,母亲都在想些什么呢?她是否曾对戒律抱持疑问呢?

阴暗岩房的光景浮现心头母亲的双膝跪在冰冷岩房的地上,低头看着死掉的牙的身影,以及从她身体下方渗出来的漆黑池水

艾琳觉得那池黑水彷佛在自己的心底扩散开来了。

那个时候,母亲一定道歉了吧对着自己喂食特滋水而害死的牙。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我会怎么做呢?)

得到和母亲相同知识的自己,现在会怎么做呢?

为了不让斗蛇繁殖而保守特滋水的秘密,并随便找一个理由向大公解释卵阻塞的原因?

还是继续探究下去,面对自己找出来的所有真相呢?

倘若要为斗蛇着想,艾琳想要找出不让它们成为武器的方法,可是要让国防重兵斗蛇军解体,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该怎么做?自己能做的是什么?

成为无法产子的生物的牙的尸体,在艾琳的眼底浮现。

艾琳睁开眼睛,看着穿过林荫的阳光。

树叶因为风的吹拂而频频摇动,不过树干却连小小的晃动都没发生。

艾琳眯起眼睛,凝视着那道光芒,最后终于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我没办法喂食会让生物的身体扭曲,无法生孩子的药。)

唯有这一点,艾琳绝对办不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艾琳将背从树干上移开,微风拂过她汗湿的后背。

这个时候,艾琳听见了踩踏树枝的微弱声响。

艾琳惊讶地抬起脸,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站在那里。

6、来自过去的信

驻足在树荫下的,是一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女性。

她的手上提着篮子,带着有话想说的表情看着这里。艾琳不认识她,不过却觉得有点印象,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女人张开嘴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艾琳说:我想你应该不记得了

这么说着,女人从树荫中走了出来,缓缓朝艾琳靠近。

我想说不定会有跟你说话的机会,所以试着来过这里好几次我不能进去岩房,而且有其他人在场,也不太好说话

艾琳询问走近的女人。请问您是?

女人的脸红了。对喔,不好意思,得先告诉你这个才行我是你的远亲喔。我是你爸爸的表妹,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称谓就是了。

艾琳感受到一阵胸口受到重创似的冲击,瞪大了眼睛。

真的啦。我跟你见过好几次面喔可是在你五岁的时候,我就嫁来这个村子了,所以你应该不记得。不过,在你还很小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喔。女人连珠炮似的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露出了微笑。当时你还不太会说话,所以总是叫我恰恰阿姨。我的名字是佐拉娜。

听到恰恰阿姨的瞬间,遥远的记忆随即在艾琳的耳朵深处回响起来朦胧日光的明亮、笑声、以及花朵图案的围裙

我记得。艾琳喃喃说道: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记得。你当时是不是穿着围裙?有黄色花朵刺绣还是什么的

佐拉娜的表情瞬间明亮了起来。嗯,对对对,那个!哎呀,我都忘光光了,没错,当时我经常穿那件围裙嗳,你竟然记得呢!

紧张的气氛在刹那间消失,两个人都看着对方微笑。

太好了,我一直在烦恼要怎么跟你搭话比较好呢,因为呀,就算我突然跟你说我是你爸爸的表妹,你一定会吓一跳,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记得我。

我真的吓了一跳不过,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艾琳放心地说。

佐拉娜点点头:我也是喔。真的,我一直以为你跟苏洋一起过世了,所以当我丈夫告诉我你的事的时候,我吓得呼吸都要停了,不过接下来就非常高兴,心想你能够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佐拉娜凝视着艾琳,深有所感地说道:你呀,真的跟苏洋很像。不只是那双眼睛,还有你的嘴巴、全身的感觉。不过,你的眉毛和鼻子的感觉就跟表哥很像了。

现在,这个人眼里的艾琳已经变成艾琳早已记不清楚的母亲和根本就不记得的父亲的脸庞了这让艾琳起了鸡皮疙瘩。

看着嘴唇发抖的艾琳,佐拉娜沉下了脸。

真的好惨喔。苏洋还那么年轻,根本不到三十岁。

艾琳睁大眼睛现在想想,艾琳并不知道母亲的年龄。毕竟在她十岁的时候,母亲就是母亲,她根本不会去想母亲几岁。

母亲当时几岁?艾琳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佐拉娜平静地回答:我想应该是二十七岁,因为生你的时候,她才十七岁而已。

(那么年轻)

艾琳无意识地用手扶住树干,撑着身体。

有很多女孩子在十六岁嫁人。这样一想,十七岁生下自己的母亲并没有特别年轻。可是,在母亲决定舍弃了自己的族人,和斗蛇众父亲定终身的时候年仅十六岁,这个事实刺痛了艾琳的胸口。

佐拉娜也有同样的感受吧。

表哥在十八岁过世,苏洋在十七岁生下你现在想想,真的非常年轻。当时我也十六岁,可是苏洋就是很成熟,感觉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佐拉娜露出了回想起当年往事的表情说道:当初好像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从小就很喜欢表现,至于苏洋呀,一开始我是吓了一跳,毕竟雾之民给人的印象是有点恐怖可是,苏洋是个好人。只要越了解她的个性,我就越觉得表哥会疯狂爱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哩。我呀,真的很喜欢他们俩

艾琳屏息听着佐拉娜的话。父亲和母亲尚在人世时的故事,她全都想要知道。相识之后,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呢?有没有举行结婚典礼

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在艾琳的追问下,佐拉娜露出了慈祥的目光。

很温和的人,虽然不太爱说话,不过只要他一笑,周围的气氛就会立刻开朗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些微的声响传来,让两个人惊讶地看着声音的方向。

尤哈尔从岩房走了出来,看着这里。当艾琳打算将身体转向他时,尤哈尔立刻举手制止,并摇摇手,告诉她不用在意。然后,尤哈尔便和岩房入口的卫兵们聊起天来。

没关系吧?佐拉娜体贴地窥视着尤哈尔的方向,小声说道。

没关系啦,我等一下再跟他解释就好了。

即便艾琳这么说,佐拉娜仍旧沉着脸,直盯着尤哈尔看。

姑姑在艾琳的叫唤下,佐拉娜才猛然将视线抽回艾琳身上。

对不起喔。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可是我们还是不要长谈比较好。

但是佐拉娜摇摇头。我想你也知道,在这种村子里,无中生有的传闻很容易传开,毕竟大家都很胆小。佐拉娜把手上的篮子塞到艾琳手里。这是花饼(注:用玺梓花瓣捏成的麻糬。),你拿去吃吧。

麻糬的旁边夹着某个用茶色的纸包起来的东西。

佐拉娜使了一个眼色,小声地说:我原本想说如果见不到你的话,就直接把篮子留给你的还有那封信。里面放了会让你非常开心的东西喔!等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再看吧。

谢谢你。艾琳点头,背对尤哈尔,从篮子里面拿出那个纸包,塞进怀里。

佐拉娜将蓝子交给艾琳之后,紧紧握住艾琳的手。

能够见到你真的让我好高兴,要好好保重喔!把爸爸妈妈没活到的日子一并活下去。

艾琳也回握佐拉娜的手,她一点儿都不想放开那只手,可是她也很理解佐拉娜不愿意长谈。斗蛇村就是这种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必须遵守保密义务的关系,只要发生了和平常不一样的小事,他们就会反应过度。

艾琳握着佐拉娜的手,诚心说道:真的,非常谢谢你。对我来说,和你说话是无可取代的宝物。请姑姑也一定要保持健康,长命百岁,我诚心祈求你能幸福。

佐拉娜点点头,静静地放开了手。

艾琳目送依依不舍地挥着手的佐拉娜消失在树木之间,然后转身走回尤哈尔身边。

尤哈尔中断了和士兵的谈话,对着艾琳扬起眉毛。

我知道有这些人在,是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不过我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哩。

非常抱歉,父亲的表妹送了这个花饼过来给我。

艾琳让尤哈尔看了篮子,尤哈尔露出微笑。

喔,真香,那我们就休息一下吧。

交代其中一名士兵去泡茶之后,尤哈尔邀请艾琳来到日照良好的草地上坐下。

对了,你的故乡似乎经常和这个村子联姻呢。

嗯,姑姑好像是在我还只有五岁的时候,嫁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很不可思议的是,经她这么一说,我竟然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喔。

是吗?人类的记忆力是很不可思议的。有时候连前天的晚餐都想不起来,五岁时看过的落日景色却留在心底。

士兵用柴火上的土瓶装了热水、泡了茶。由于在岩房中的长期作业让身体冻僵了,热腾腾的茶感觉特别好喝。

在喝茶、吃着带有花香的麻糬时,艾琳还是想着怀里的那封信。

虽然姑姑叫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再看,可是艾琳能够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只有上厕所和洗澡而已,其他时候都有人看着她。睡觉的时候,艾琳和奇姆尔的母亲同房,所以实在很难找到把信从怀里掏出来看的机会。

直到隔天黎明,打开纸包的机会才终于来临。

当窗外微微亮时,艾琳背对着沉睡的奇姆尔母亲,静静地把塞在棉被下的纸包拿了出来。

艾琳发出沙沙沙的声音,缓缓地打开纸包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三张纸和某个用油纸密封的包裹。

将纸张对着不怎么可靠的晨光一看,艾琳发现上面乱糟糟并排的文字,怎么看都像出自是不太常写字的人之手。艾琳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没有在学舍上过学的佐拉娜努力地回想着父母亲教她的字,写出这封信的模样。

佐拉娜的信里写着自己是艾琳父亲的表妹,从小就很疼爱艾琳等等白天对艾琳说过的事。在艾琳辛苦地看着那些很难看懂的文字时,她突然倒抽了一口气。

包在油纸里的东西,是你母亲苏洋的遗物。苏洋发生那件事之后,隔壁的欧奇太太送来给我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经常跟邻居莎姬玩在一起吧?

欧奇太太就是莎姬的妈妈。

苏洋好像留了很多著作,不过因为全都是用没人看得懂的文字写的,你的祖父认为那可能是雾之民的什么咒法,觉得很恐怖,就全都烧掉了。

欧奇太大似乎觉得把苏洋的东西全部烧掉什么的,未免也太过分了,于是便把烧剩下来的东西捡回家。话虽如此,收藏这种东西还是会被欧奇太太的丈夫责骂,所以她就把这些东西寄给跟苏洋感情很好的我了。

艾琳用颤抖的手指,开始动手打开油纸包裹。明明已经过了长久的岁月,打开纸包的瞬间,艾琳还是闻到了些微的烟硝味。

出现在里面的是手掌大小的泛黄纸捆,边缘全都烧焦成黑色。艾琳翻了一下,发现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文字。

艾琳不敢大口呼吸,注视着那些纸张。

遥远的深夜,母亲坐在炉灶前面写着什么的模样在艾琳的眼底浮现,让艾琳眼前的文字全都因为泪水而显得模糊不清了。

艾琳用指尖擦掉眼泪,用心地看着在白色晨光下朦朦胧咙的文字。

这确实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文字。看到这些字,那个莫名讨厌雾之民的顽固祖父应该会觉得相当不舒服吧。然而,这其实是谁都知道的文字。

艾琳伸出手,拿起了放在枕头边的手镜。

文章在手镜上映照出来,熟悉的文字遂在镜中浮以。由于是简体字,很难看懂,不过只要这样倒过来看,还是可以想办法阅读的。简体镜面文字当母亲第一次写给艾琳看的时候,艾琳打从心底吓了一跳,以为母亲使用了魔法。

艾琳忍住涌出来的泪水,看着母亲写的文字。

第一行写着斗蛇的鳞片状态,下一行有附上日期。

(这是日志)

被烧掉的纸捆应该非常厚,所以火才没有烧进中间的部分,让这些东西留了下来吧。

艾琳大略翻完所有的纸张,发现这是母亲在遭受处刑那年的前两年写的日志当中,大约十几天左右的部分。几乎所有的文章都很简洁,记载了当天的斗蛇状态,只有在其中一个地方,母亲彷佛叹气一般,写了短短几行的心情:

这种鳞片坏死的症状,应该只要用爪草根磨出来的液体涂上去就能治好了。

我很想试试看,不过这是斗蛇众没听过的治疗方法,得小心一点才行。

只不过是鳞片坏死,帮忙治疗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不能传给斗蛇众呢?

传给斗蛇众的技术都有很大的漏洞。

啊!好想去遗民的山谷,好想去那个飘着花香的山谷。

只要去了那里,或许就能知道要用这种方式传承技术的原因了

(遗民的山谷?)

这是什么?

这个飘着花香的山谷里有什么呢?

在艾琳这么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嗯的伸懒腰的声音。

她赶紧静悄悄地用棉被盖住了纸捆,

一面闭着眼睛聆听奇姆尔母亲起床的声音,艾琳一面回想着母亲留下来的手记。

只要一想到这些纪录没有被烧毁,并在超过二十年的岁月之后送到自己手里,艾琳就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只是仅仅十张日志,母亲生前的想法却留在其中。

(等我离开人世之后,杰西会不会像这样缅怀我生前的往事呢?我会留下多少记忆的片段呢?)

艾琳听着开始频频从窗外传来的鸟叫声,出神地想着这件事情好一阵子。

调查完所有的牙,并用布包裹住尸体,以免解剖的痕迹太过明显的作业是在两天后的黄昏时分结束的。

当艾琳和尤哈尔一起边用布擦手、边走出岩房时,蜂蜜色日光下的树影已经拉得很长了。艾琳拿掉了盖住嘴巴的布,感受着微风的凉爽和甘甜。

尤哈尔缓缓地走着,一边小声地说:解剖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病变的部分全都相同吧?

艾琳点点头。对呀。没有其他明显的病变了。

嗯,尤哈尔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就应该是死因罗?剩下来就得找出造成那个病变的原因了。

在艾琳正准备开口的当儿,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艾琳老师!从岩房里冲出来的奇姆尔直接快跑过来。

奇姆尔来到艾琳他们身边后,一脸阴霾地停下脚步。坏消息十一号和十三号池里的斗蛇全都是母的,母的斗蛇不是只有牙而已。

艾琳露出些微的笑容。太好了。

奇姆尔惊讶地反问:咦,为什么?要是有其他斗蛇也是母的,死因不就又会变成无法判定了吗?

艾琳摇摇头。倘若连一条母斗蛇都没有,必须调查的要素就会多一个,所以知道还有其他斗蛇是母的,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艾琳对困惑的奇姆尔说:因为呀,如果除了牙之外还有其他母斗蛇,不就可以证明并不是因为喂食特滋水才让牙变成母的了吗?

嗯艾琳原本打算告诉奇姆尔牙的死因,不过她忽然犹豫地抬头看着尤哈尔。可以把解剖的结果告诉奇姆尔吗?

尤哈尔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俯视了奇姆尔一会儿之后,便平静地说:你帮了很多忙,所以我们可以告诉你现阶段发现的牙的死因,可是在我们正式跟监察官说明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多说什么知道吗?

奇姆尔无言地点点头。

在尤哈尔的催促下,艾琳开口说:我认为,牙的死因是卵阻塞所引发的内脏坏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五条牙会全在同时期死亡。五条牙的年龄都一样吧?在同时期迎接繁殖期,并同样发生了卵阻塞,因而死亡。

奇姆尔的脸色比刚才明亮了一些。卵阻塞?那就不是哥哥失职罗!喔!太好了!

艾琳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只要一想到查出牙的死因便能拯救奇姆尔无罪的哥哥,艾琳就觉得开心得胸口发热。

她很想跟奇姆尔一起开心地手舞足蹈,可是牙是大公的宝贝,失去它们也是不争的事实。艾琳目前还不知道大公会做怎么样的判断,所以要是让奇姆尔白高兴一场,反而很可怜。

艾琳轻轻地摸着跳上跳下的奇姆尔的肩膀,说道:我会好好告诉大公你哥哥没有失职的,我想大公一定会做最好的裁决,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定一定无罪,所以先别告诉你妈妈喔。

奇姆尔露出了有些无力的表情,但是又立刻像是鼓励自己似的摸**口。

没关系啦,没有一个斗蛇众会想到养在池里的斗蛇会产卵,规定里面也没提到照顾斗蛇的时候要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大公一定会谅解的。

艾琳点点头。对呀我也这么觉得。

奇姆尔带着开朗的表情,一边迈开步伐,一边说:不过话说回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同年出生的斗蛇会全都是母的呢?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这次在池里发现的母斗蛇们也全部都是同一年采集的卵孵化出来的喔!要是都像这样,某年产下的卵全都是母的,那公母成熟的年龄不就会不一样了吗?

艾琳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这么说着的同时,艾琳也为奇姆尔的聪明感到钦佩。

斗蛇众的孩子们没有去学舍上学的机会,像奇姆尔这种脑袋灵光、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却得不到学习的机会,令艾琳感到非常惋惜。

斗蛇众之中,应该有很多像奇姆尔这样拥有优秀知性的人吧!如果这些人从小就在学舍学习生物的存在方式、生活方式,应该在很早以前就会出现对牙大量死亡抱持疑惑,并试图找出真相的人了想到这里,艾琳的忽然沉下了脸。

(在职业人士阶级当中)

无法获准到学舍上学的,只有斗蛇众和王兽猎人。这两种人都住在偏僻、孤立的村子里,所以无法到学舍上学,艾琳也没有特别怀疑过,然而仔细想想,她却深深觉得似乎可以看见其中巧妙的心计了,

走出森林,来到村子里的道路时,周围也豁然明亮了起来。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飘出了煮饭的炊烟,大概都正好在准备晚餐吧。

奇姆尔抬头望向两个人。那我就先去拜托我妈妈做些热食,艾琳老师,请你慢慢来就好。

目送着快跑而去的奇姆尔,艾琳怱地喃喃说道:真想把他送到卡萨鲁姆学舍去上课

尤哈尔露出微笑。对啊,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他迎向蜂蜜色的夕阳,说:可是,他是斗蛇众。他该学的东西全都在这里,别的地方是不会有的。他仿佛觉得有点光线刺眼,他眯起眼睛,继续说:你是教导师,这些话我大概也没必要特别告诉你,不过知识是不能够公平分配给所有人的。统驭什么职业的人该学什么东西,才能维持这个国家的秩序不是吗?

艾琳忍不住盯着尤哈尔看,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比起说出来的话,他心里想的事情应该更多吧。

话虽如此

艾琳说到一半,尤哈尔便露出苦笑,稍微举起手来制止了艾琳。不用说也无妨,我不用听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的立场和你不同,所以讨论起来绝对会各执一词。尤哈尔轻轻把手放在艾琳的背上,催促她继续前进,接着政变了口气。好了,你想好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个斗蛇村调查了吗?

被尤哈尔这么问的瞬间,艾琳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被重击了一下。

她已经知道卵阻塞的原因了,得告诉尤哈尔才行。

艾琳的心跳加快,不过她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说:不我刚才没把话说完,其实答案已经出来了,没有必要去别的村子

这个时候,尤哈尔的手轻轻地拍了艾琳的背两下。

确实,我们已经知道原因是卵阻塞了可是,尤哈尔微笑地看着艾琳。刚才奇姆尔说的疑问还没解开吧为什么同一世代的斗蛇会全都是母的或全都是公的这个谜题。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阴霾蒙上了艾琳的脸。

嗯,但是

尤哈尔开口盖过了艾琳的声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完成了大公指派的工作,就算维持现状,只要改变规炬,让斗蛇众调查斗蛇的性别之后,把公斗蛇全养成牙,就可以防止大量死亡发生了。

可是,既然都已经解谜解到这个地步了,我希望能够彻底了解目前还不知道的斗蛇生态哩。

艾琳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尤哈尔。一阵不安突然从心底涌出,如果接下来还要到其他的斗蛇村去调查斗蛇的生态,艾琳就无法在短时间回到卡萨鲁姆了。

这我也想知道,只是我照顾的王兽们现在正值交pei期,所以我想尽量避免远离卡萨鲁姆。尤哈尔带着祥和的表情望向艾琳:那只要再去一个村子就好,那是我很想带你去的斗蛇村呢。那个村子叫作乌翰,你一定会觉得那里很有趣的,去过那里之后,我就送你回卡萨鲁姆吧。

尤哈尔虽然表情祥和,但声音里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艾琳沉着脸注视着尤哈尔。这个人是黑铠斗蛇军的高层人员。关于斗蛇的生zhi,他希望能知道的资讯越多越好,这确实是真心话。

但是,为什么呢?艾琳总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

尤哈尔面带微笑,再次用手推了艾琳的背一下,迈开步伐。<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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