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起安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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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大厅门口走进两个年轻英俊的红衣人。

一人肤色黧黑,坚刚英挺。

一人却面白如玉,丰神俊朗。

座后站立的侍女们见此,眼中瞬时大放光彩,立即有两名侍女飘然到达客人身前,轻柔的解下他们的大红金丝斗篷,款软有致的将两人扶进短案前就坐。

转瞬间,又有两名侍女捧上了铜鼎玉爵,向爵中斟满了客人指定的天下名酒。

两名客人对雅致的侍女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目光炯炯的环视着场四周。

“诸位,我乃楚国游学之士。今闻魏国丞相公叔痤病危身艰,不知座中列位对此有何见教,可使在下解惑?”后座中一位绿衣士子拱手高声道。

“我且问你,惑从何来?”前座长案一中年高冠者矜持发问。

绿衣士子笑道:“公叔痤三世名臣,出将入相,多有德政,且门生故吏遍及国中,对当今魏王有左右之力。

顿了顿接着道:“若柱石骤然摧折,魏国内事外事安得不变?我之所惑,乃魏国当变向何方?霸中原?王天下?抑或安守一隅?”

红衣中年人矜持笑道:“君自远方而来,如何祥知魏国之事?且听我为足下慢慢道来。”

“魏国所历三世以来,富国强兵已成既定国策。”

“公叔痤虽为三世名臣,然主持国政也只是二十多年的事。”

“此人为政持重,恪守李悝之法与文侯之制,对内富民胜于对外用兵。”

“当今魏王即位只八年,无改丞相一策。”

“即或丞相一朝崩逝,魏国依然安如泰山。此所谓人去政留,千古不朽,足下有何疑惑哉?”

“哈哈哈哈哈”后座一位紫衫士子站起大笑,“人言安邑多有识之士,偏足下何出此荒谬之辞也?”

“魏王即位八年,魏国日益变化,足下竟视而不见么?”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稍事停顿之后接着道:“变化之一,称王明志。变化之二,用兵图霸。变化之三,重武黜文。变化之四,会盟诸侯。”

“有此四者,公叔旧政何在?魏国安得不变?”

“好——!采——!”厅中顿时一片喝彩叫好之声。

不容红衣中年人开口,便又有人高声道:“足下之言貌似有理,实则差矣!”

他起身微微拜拜道:“魏国之变,变在其表。魏国根本,坚如磐石。”

“魏国为政之根本何在?民富国强,天下太平也。”

“之前的称王图霸,会盟诸侯,其意也是在息兵罢战安定天下耳!”

“此变与先君之道殊途同归,却是变末不变本,有何不好?疑惑何在?”

“变末不变本。好!”又有人带头一片喊好,却毕竟没有刚才的那般热烈,也没有加“彩”字。

这是安邑酒肆论战场所的通常习俗。

辞美理正者为上乘,听者一齐喊好喝彩。

辞巧理曲为中乘,喊好不喝彩。

辞理皆平,不与理睬。

这种评判方式简短热烈,凭直觉不凭理论,往往反倒惊人的一致。

如方才一回合,前者准确概括出了魏国新君即位以来的变化,令国内外名流刹那间警觉,又兼简洁锋利,自是上乘。

后者虽说剖析名实颇见功力,然距离人们对魏国的直觉判断总有游离之感,所以只有“好”而没有“采”。

这时,最后进来的黧黑年轻人微笑道:“敢问方才‘四变’之士,这第三变重武黜文,却是何意?魏国可是领天下文风之先呢。”

紫衫士子爽朗笑道,“足下之说何其皮毛耳?重武黜文者,非重山野之武,亦非黜市井之文也。”

“重武轻文,是重庙堂之武,轻宫廷之文。

细致来说,公叔痤之文治日见消退,上将军之武功日见崛起,文衰武长,福也祸也?此当为魏国国策变化之前兆,安得小视?”

“好——!彩——!”政事堂瞬间又是一片哗然,厅中不时传来嗡嗡的议论之声。

“那么,敢问变化之走向如何?”黧黑年轻人继续严肃道。

这一问,大厅中顿时肃然无声,众人一齐看向那位紫衫士子。

紫衫士子也是一个没留胡须的青年人,相貌平庸却是气度不凡。

他向黧黑青年目光一闪笑道:“足下穷追不舍,非散论之道。然则洞香春乃文华之地,直抒块垒谅也无妨。”

“以在下之远观诸端,魏国雄霸之志已定,三年内将谋求荡平天下之大策矣!”

“若论契机,就在眼下。公叔痤病逝之日,就是上将军铁骑纵横之时!”

话音落点,大厅中竟是出人意料的安静,人们竟然忘记了即时评判的惯例。

黧黑青年向紫衫士子遥遥拱手后,平静入座,又和身旁的白面青年低语了几句。

“足下何方人士?竟如此危言耸听?”静场中站起一位红衣带剑的士子,面色红涨,亢声问道:“听足下之言,似乎魏国该当无所作为,方衬足下之心?”

“然我大魏之国人真是这样么?非也!”

“公叔痤主政二十年,文治不图富民,武功连遭败绩。若不是上将军庞涓力挽狂澜,三战皆捷,魏国以何面目立于诸侯之列?”

“今公叔痤行将谢世,正是魏王摆脱牵绊,大展宏图之时。天下虽大,唯有道者居之。”

“难道战国争雄夺地,我大魏国统一天下,就值得如此惊怪么?”

“好——!采——!”骤然间,大厅中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喊好声打破了方才的宁静。

黧黑青年也兴奋的鼓掌叫好。紫衫士子闻听此语,却气恼的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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