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从世界贸易的变革来看法与贸易的关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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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本章总体意见

重大变革很容易在贸易中发生,但贸易的性质也有可能保持不变。至于不变的原因,可能是某些物质原因,可能是由于土地或气候的性质。

今天,我们跟印度进行着贸易往来,这活动所需的钱财,是我们自己带到那里去的。罗马人[882]当初与印度进行贸易时,大约每年把五千万塞斯特斯的资金带到印度,并把那里的商品买回西方,我们今天也是这么做的。带去货币换回商品这种做法,每个与印度通商的民族都会采用。

是大自然促成了这种情形。印度人自己的工艺,是与自己的生活方式相适应的。他们在奢华以及其他生活需求上,跟我们都不同,甚至欧洲的一切,他们几乎都不需要。他们的身体大部分没有衣物遮挡,当地资源足以供应他们的衣着需要。深深操控着他们的宗教,使他们厌恶那些我们食用的物品。因此,我们作为一种价值符号的金属货币,是他们所需要的。他们换取货币的东西是自己的商品,他们获取此类商品的量可能会很大,一是因为他们生活简朴;二是当地自然条件的赐予。我们今天看到的印度人的政制、习俗与行为原则[883],过去的贤者已经在自己的著作中描述出来。印度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没有变化,哪个民族何时想与之进行贸易,都会单方向带去金钱。

第二节非洲民族

非洲沿海的民族,大多是野蛮民族,甚至还没有进入文明阶段。至于其中原因,我觉得是可居住的小国几乎都被不可居住的地区隔开的缘故。工业和工艺在他们那里都不具备。贵金属倒是特别丰富,但这来自大自然,他们要从自然中获取,十分方便而直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每个与之贸易的民族都能够获得他们的、被非洲人视为宝贝的废物。结果,非洲人虽然换取这些废物,却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第三节民族需求存在南北差异

南欧国家与北欧国家之间,由于以下原因存在并维持着一种平衡:大自然给了需求很少的南欧国家很多资源,给了需求很多的北欧国家很少资源,于是,前者有足够丰富的生活用品,却几乎用不到,后者生活用品少得可怜,却需要很多。这种平衡就是:南欧国家的人懒散,北欧国家的人勤奋而有活力。如果不想什么都没有以至变成野蛮民族,就只能辛勤劳作。也因此,奴役行为和制度能够在南欧扎根。即便没有财富,南欧民族也可以舒坦地活着,因此,自由就更不是轻松生活所必需的了。但北欧民族却需要自由,因为这种手段使他们可能满足超过大自然赐予的各种需求。北欧民族只能是自由的或野蛮的,否则就只能是窘迫的。而南欧民族如果没有成为奴隶,就几乎全都性情凶猛。

第四节贸易在过去和今天的主要差异

世界形势发生变化,贸易也往往跟着产生重大改变。欧洲如今的贸易流向,主要是由北向南的。然而事实是,每个民族都特别需要其他民族的商品,这是气候不同所致。举例来说,南方的酒类运到北方后就形成一种新的商业,这是古人们所没有的,结果,过去以小麦为准衡量船只的装载重量,现在则以酒桶为准了。

我们了解的古代贸易地点,集中在地中海的不同港口之间,因此,南方几乎就是整个贸易区。如果几个民族处在同样的气候下,它们的产出就几乎一样,因而就不再需要贸易了。不同气候下的各民族则相反。这就是贸易的规模在过去没有今天大的原因之一[884]。

前面已经说过了我们与印度的贸易,现在这个说法似乎与之矛盾,其实不然,因为如果两个地方气候有特别大的差异,反而会不再需要对方的任何东西了。

第五节其他差异

征服者有时会破坏贸易,君王有时会干扰贸易。为了远离压迫,贸易只好背井离乡游历世界,在能够享受自由的地方驻扎下来。有些地方在过去只有荒原、大海和岩石,今天却有繁盛的贸易;有些地方今天只剩荒原,在过去却可能是贸易圣地。

古国科尔基思[885]现在是一片大森林,少有人烟,然而谁能想到,它在古罗马时代到处是城区和各国商人。这是过去住在那里的人逐渐把自己卖给土耳其人和波斯人以追求自由的结果。这里现在找不到一件纪念物,我们只能在普林尼[886]和斯特拉波[887]的著作中看到它的废墟和遗迹。

各国人民间的来往史,也就是贸易史。贸易史上的重大事件有:各民族各种不同形式的灭亡;人口时而激增,时而猛减;时而贼盗大肆前来抢劫,时而门可罗雀。

第六节古人的贸易

赛米拉米斯肯定不是在一天之内得到他那不可计数的财宝[888]的,从中可知亚述人很可能像其他民族劫掠他们一样劫掠了其他富有民族。

财富可由贸易带来,而财富又会导致能够精良化的工艺的奢华。大规模贸易的标志在赛米拉米斯时代已经形成,证据就是那时十分精良的工艺[889]。

贸易史的一个重要部分是奢侈品贸易史,大规模奢侈品贸易,在亚洲各帝国也曾出现。亚述人的奢华就是米底人的奢华,同样,米底人的奢华跟波斯人的奢华是一回事。

现在在波斯东北部也许看不到尔卡尼亚、马吉亚纳、巴克特利亚等古代繁荣城市[890]了;波斯帝国北部[891]那条被里海、黑海隔开的地峡,往昔无数的城市和众多的民族,如今再也看不到了。可知亚洲发生了重大变故。

帕特洛克鲁斯指出[892],印度商品到达黑海的渠道,埃拉图斯特涅斯和亚里斯托布鲁斯认为是奥克苏斯河。据马库斯·瓦罗表述[893],庞培与米特拉达梯作战时,印度商品到达巴克特利亚[894]的伊卡卢斯河[895],就花费了七天的时间,此后横渡里海进入居鲁士河口到达法希斯河[896],只需五天时间。居住在这些地区的民族,肯定就是亚述、美德斯、波斯等大帝国用以沟通东方和西方最偏远地区的桥梁。

现在已经没有这条通道了,鞑靼人毁灭了上述所有地区[897],而今在那里恣意妄为的,还是这个嗜好搞破坏的民族。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鞑靼人改变了奥克苏斯河的流向[898],它不再注入里海,而是干枯荒原没了踪影。

鞑靼人还改道了药杀水[899]。在过去,这条河天然地隔开了开化民族与蛮族,现在,大海再也等不到它汇入了。

为打通里海和黑海,塞琉古[900]曾制订出一个计划[901],但该计划在他死后[902]被搁置了。如能实施这个计划,当时的贸易必定会有所改观。假设他没有那么早去世,那么这个计划还能实施在两海之间的地峡上吗?我们无从知道。我们现在对那个地区的了解,少得可怜;那里如今是大片的森林,几乎没有人居住。那里的水源倒还充足,因为高加索山脉上流下来无数条小河。那个计划的一个巨大阻碍就是高加索山,因为它矗立在地峡北部并有许多山像手臂一样延伸到南方[903],特别是修筑水坝的技术,当时那里的人们还没有学会。

后来,沙皇彼得一世也曾想连通里海和黑海。他计划中的动工区形似一条舌头,属塔奈伊斯河[904]流域,靠近伏尔加河。我们可以认为这就是当年的塞琉古计划中的施工点。然而,彼得一世那时,人们并未发现里海北部一带。

亚洲一些帝国进行奢侈性贸易时,提尔人的朴素性贸易正遍布全球。关于零星分散在沿海各地的各个提尔人民族,博沙尔在《迦南地理》第一章中进行了一一讲述。这些提尔人在沿着大洋海岸线建立居住点[905]之前,先穿过了直布罗陀海峡[906]。

海岸线在那时的作用相当于罗盘,航行者只能靠它指路。他们经历了遥遥无期的艰苦航行。世上关于航海的佳作中,《伊利亚德》排第一位,第二佳作的丰富内容就包括奥德修斯的历险[907]。

对从事朴素性贸易的民族来说,一个有利情况是,由于他们居住位置偏僻,几乎不为大多数民族所知,他们借此优势在贸易中故作神秘而占了全部的便宜,就好像他们见多识广,而其他民族反而一无所知了。

埃及几乎不与外国有任何往来,也没有对外贸易,这是由宗教和习俗决定的。但必须承认埃及若要做到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因为它有肥沃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

埃及人很不在乎对外贸易,当红海沿岸一些小国着手占有红海时,埃及人竟听之任之,结果,属于东人、犹太人和叙利亚人的船队,在红海自由穿行。所罗门王也曾参与航行,并使用了十分了解红海的提尔人。[908]

据约瑟福斯说,犹太人在红海经商的事,只是偶尔发生,因为犹太人的国家以农耕为主,不怎么了解大海。[909]他们的贸易,是在占领了埃拉特和埃松加贝这两座城市才形成的,而它们原先属于以土买人。他们的贸易,后来又由于这两座城市的丢失而一度停止。

腓尼基人则是另外一种情况。无论奢侈性贸易还是通过征服强行打开的贸易,他们都不从事,但他们对世界上所有国家都不可或缺,除了以上原因,还由于他们节约朴素、心灵手巧、勤奋大胆和吃苦耐劳的品质。

亚历山大时期发现了印度洋,这件事震惊了全世界。这足以证明,印度洋红海沿岸国家的经商范围,当时只限于红海和非洲海岸。欧洲人把贵金属带去印度并全部花掉[910],这一点已经在前面提到[911],而犹太人的船队则穿越红海带回黄金和白银,当然黄金和白银不是来自印度,而是来自非洲。

我要继续指明,那时的人们只在非洲东海岸航行,更远的地方是无法到达的。关于这一点的充分证据,就是那时的舰队条件。所罗门和约沙法的船队三年之后才回航这一事实,我是知道的,然而要说航行时间长则距离远,我却不认同。

根据普林尼[912]和斯特拉波的记述,希腊或罗马的船只仅用七天就能完成在印度和红海的航程,而用纸莎草制造的船则耗时二十天。按照这个比例来算,所罗门的船队要用三年才能完成希腊或罗马需要一年的航行。

如果一艘船的理论航速比较低,实际航行起来可能会花费更多时间。因此,航速与航程的比率不是计算不同的船只所需航行时间的唯一依据。比如说沿海航行,对角度变动不定的船只来说,需要等到一定方向的风才能出港,出港之后所需要的风,可能是另外一个方向的了;即使风向多变,一艘好船也能加以利用,而另一艘船就只能停留在不好的方位上,它所需要的风向,可能过几天才会到来。

希腊或罗马的船在一定时间内行驶一定的路程,印度的船在相同时间内则只能行驶三分之一的路程。关于这一现象,从今天的航海状况出发也完全可以理解:纸莎草制造的印度船只,不同于用木材制成并用铁钉联结起来的希腊或罗马船只,前者只能在比较浅的水位航行。

在今天,威尼斯甚至意大利[913]、波罗的海、荷兰等浅水港国家的船只,与上述这些印度船只类似。在这些港口进出的船只,有圆形而宽大的船底,而另外一些国家,一来船底形状使船能够在较深水位航行;二来港口条件也好。前一种船行驶起来,只能利用顺风,而后一种构造的船只,却可以利用侧风。吃水深的船只几乎可以利用任何朝向的风航行在同一方向上,一是因为船只在受风推动时,水在产生阻力的同时也在某个点上支撑住了船只;二是因为船体较长和舵的形状,哪怕是侧面来风,船只也能按照既定方向前行,甚至几乎是逆风行驶。但圆而宽底的船就不同了,它不能没入水中很深,因而受风推动时就没有支撑点,几乎只能顺风前行,不能逆风而上。这种船只在航行过程中,还经常拖拖拉拉,其时间首先浪费在合适风向的等待上,特别是它经常被迫改变航向;其航速低还因为没有支撑点,而且只有很少的几根桅杆。今天的人们已经全面改进了航海技术,各种工艺之间的交流也使技术自身和大自然所造成的缺陷得到弥补或纠正。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够感受到两类船只的上述差异,由此可知,这些差异在古代航海业上是相当大的。

关于这个话题我还有话要说。印度的船只虽小,但比起我们今天的船只,罗马和希腊的船只也不大,当然,这不包括那些为了炫耀而装配的机器。在坏天气中,船只越小越危险。暴风会覆没小船,却只能给大船带来一些损伤。大船的体积与表面面积之比,大于小船的体积与表面面积之比,因此,同样的表面面积,小船的重量或载货重量不如大船。一种普遍且众所周知的计算方法是,一条船的排水量,是其载货量的两倍。因此,如果一条大船的排水量是八百桶,就能够装载四百桶的货物,比例是8﹕4;如果一条小船是四百桶的排水量,则是两百桶的载重量,比例是4﹕2。假定它们表面面积之比为8﹕6,则小船的表面面积为6,而其载重量只有2,而大船的表面面积和载重量比例则是8﹕4。[914]这就表明,大船在恶劣天气中的抵抗力,强于小船,因为船只有表面受到风和水的作用力。

第七节希腊人的贸易

海盗是希腊这个民族的开创者。米诺斯能够取得海上霸权的原因,大概只是他更能成功地劫掠他人。他只在自己岛屿周围实行着海上霸权,但当伟大的希腊民族形成之后,海上霸主这个名头就真正落实了。这个民族称霸的原因有:首先它是经商的,在商业领域很成功;当时最强大君主国家[915]的法律,就是希腊人制定的;叙利亚、塞浦路斯岛和腓尼基在海上的势力,都败给了希腊。

关于雅典的海上霸权,我们应该多说几句。色诺芬关于雅典海上霸权的一个说法,可能会给读者一种雅典人是英国人的感觉[916]。他说:“虽然海上霸权已经归雅典人所有,但阿提卡[917]有一部分毗邻大陆。过去与较远内陆民族战争的时候,阿提卡人曾战败并遭到敌人践踏。在阿提卡权贵的土地上,敌人肆意蹂躏,权贵们无力阻挡,只把自己的财产运往某个小岛藏起来。没有土地的小民们倒是不必担惊受怕。然而,当雅典人在岛上定居并在海面上称霸时,就获得了侵扰他人的能力,海上霸主的身份又使其他民族不能侵害他们。”

雅典人对光荣的渴求并没有帮他们施加更大的影响,只是让他们有了更重的嫉妒心。对于海上霸权,他们更关心如何扩张,不考虑怎样享用。雅典的政治体制使得公共财富可由下层人民共享,却压榨富有阶层。雅典人的贸易规模,本来可以相当大的,因为他们有矿山、无数奴隶、海民,而且,希腊各个城市都承认雅典的权威,更不要说,良好的政治制度已经被梭伦建立起来。然而。雅典人实际只在希腊和黑海的范围——也是他们赖以为生的范围——内从事贸易。

科林斯隔开两片海域,盘踞在伯罗奔尼撒,经过它就进入了希腊。这样的地理位置算是极好的了。科林斯在过去曾是最重要的城市,那时候,希腊人民自成一个世界,每个希腊城邦自成一国;它所经营的贸易,比雅典还要大,从亚洲和意大利过来的商品,各有一个港口专门接收。反方向的多股风经常在马勒厄角[918]相遇,结果吹翻了那里的船只。所以,绕过这个海角是非常困难的事,于是航行者更偏向科林斯,至于船只的跨越,他们不惜在陆地上运送。科林斯工艺的精湛程度,是其他任何希腊城邦都比不上的。科林斯习俗的败坏,要归咎于富足的生活,而其进一步的腐化则是宗教的后果。这个城市修建了一座维纳斯神庙,培养了一千多名妓女。许多知名的美女被亚蒂纳欧斯大胆地写成传记,而她们当中的大多数,正是从这所修道院走出来的。

在荷马时代,堪称富足的希腊城邦,大概有罗德岛、科林斯和奥尔霍迈诺斯。荷马说[919]“丘比特把巨额财富给了他所偏爱的罗德岛人”,并用“富足”一词来形容科林斯[920]。

哪些城邦拥有大量黄金呢?荷马在谈论了底比斯之后,还以奥尔霍迈诺斯为例进行了说明[921]。奥尔霍迈诺斯最后没能像罗德岛和科林斯那样成功保住自己的势力。在地理上,奥尔霍迈诺斯近邻赫莱斯庞、普罗庞提斯和黑海,这使人们自然地认为它的财富来源于它在这几个海岸的贸易。这项贸易也是“金羊毛”传说的出处。实际上,奥尔霍迈诺斯所得到的名字,不仅有米尼阿热斯[922],还有阿哥诺特。然而,人们后来普遍知道了这几个海,希腊人在这里建了许多殖民地。这些殖民地既与蛮族人通商,也联络着土著人民。这就拉开了奥尔霍迈诺斯衰落并再次隐没于诸多希腊城邦当中的序幕。

在荷马之前,希腊人基本只在自己人之间从事贸易,或者只与蛮族进行贸易。可是,新组成的族群促使他们开始扩张自己身为霸主的权力。希腊这个半岛有许多海湾,不论在哪个方向,大海都受到希腊海角的欢迎。国土虽然狭窄,海岸却很宽阔,在希腊半岛这个巨大的环上,分布着无数殖民,通过它们可以看到世上任何一个民族,当然,蛮族除外。希腊人以建立国家为目的来到西西里、意大利、黑海、小亚细亚乃至非洲,并取得了成功。希腊城邦的繁荣,随着它与新族群距离缩小而增进。于是,出现了一个极其美妙的局面:希腊的第一道防线,就是环绕着它的无数小岛。

希腊因何而繁荣?在某种意义上说,希腊的运动会是全世界的运动会;世上每个君王都来到希腊,祭拜希腊神庙里的神;各地人群都庆祝着希腊的那些节日;所有人都受希腊那些博学哲人的吸引,并持续保持关注;希腊的志趣和艺术也已经发展到了相当的高度,任何想要超越它们的表现,反而会暴露自己在这方面的愚蠢。

第八节亚历山大及其征战

攻克提尔、征服埃及、远征印度和发现印度南部大海这四件大事,均在亚历山大在位期间发生,并使贸易领域出现了重大变革。

波斯帝国甚至远在印度河[923]一带开疆辟土。遣人航至印度河并直达红海这种事,远在亚历山大之前的大流士[924]已经做过。可是,经过南部与印度人经商的第一批人,竟是希腊人,波斯人为什么没能这么做呢?他们的帝国濒临大海,他们为什么没有利用这一有利条件呢?印度的确是被亚历山大征服的,但与一个国家进行贸易往来,征服它并不是必要条件啊!关于这个问题,我现在就要说几句话。

在某种程度上说,波斯帝国确实已经征服阿里亚纳[925]这片辽阔的土地,也就是说,从波斯湾到印度河,从南方大海到北方的珀鲁帕米苏斯山脉,都归波斯所有。但这片土地南部的土地非常贫瘠,寸草不生。传说此地曾使拉米斯和居鲁士的军队灭亡,即便是有舰队尾随的亚历山大来到这里,也有一大部分陆军遭到厄运。波斯人的做法是,让伊契欧法基人、奥利特人和其他蛮族来控制这一整条海岸线[926]。此外,由于航海方面的陌生和宗教原因,波斯人根本不愿意进行海上贸易[927]。至于大流士为什么派人巡航在印度河和印度洋上,那也不是他真的有航海的计划,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展现自己的强大。因此,这次航海没有进行任何后续行动以开展贸易或航海事业。大流士本就无知,现在看来还很愚昧,此次航海就是证明。

不但如此,人们一直认为[928]印度南部是荒芜之地,根本没有居民,直至亚历山大的远征[929]。是传说促成了这种说法的流行。传说赛米拉米斯曾到达那里,最后只有二十个属下能够跟他回去;还有居鲁士,只有他和七个属下[930]得以生还。

亚历山大成功征服了印度南部。其实,他最初突入印度的开口在北方,按原计划,他想一路东进,却发现南部有许多国家、城市和河流。

此时,借助建立在各地的殖民地,通过贸易,他已经成功建立起西方与各地的联系,他萌生了如法炮制的计划。

那支南下的舰队是他派人在希达斯派斯河[931]上建成的。该舰队进入印度河干流后一路南下,一直来到了印度河口。来到帕塔勒,命令陆军和舰队原地不动,自己则亲自带领几艘船去大海上考察,并标出了许多地点,在那些地方,他要设置港口、避风所和兵器库。回到帕塔勒后,他离开舰队一人走陆路,这样他就可以跟舰队互相提供支持和帮助了。舰队从印度河河口北上的路线,穿过了奥利特人和伊契欧法基人地区,穿过了卡拉马尼亚[932],还穿过了波斯的河岸。他希望沿海一带能够入住开化的民族,于是沿途下令开挖水井,建立城邦。他下令伊契欧法基人不准再把鱼作为食物[933]。此次航行长达十个月,相关日志出自尼阿库斯[934]和奥内西科塔瑞斯[935]之手。到达苏塞之后,舰队与亚历山大会合,亚历山大设宴,重重犒赏了军队。

亚历山大修建亚历山大里亚城的目的是保护埃及。他的先王们曾把这里作为一把钥匙,禁止人们进入埃及,[936]如今他又把这里作为一把钥匙,却鼓励人们进入埃及。然而他此时还根本没有萌生出贸易的念头,由于后来他发现了印度洋——这是唯一因素——他才开始想经商。

可是,印度洋的发现也似乎根本没有促使他重新考虑亚历山大里亚城的发展。但整体来看,他打通印度与罗马帝国西部贸易的想法是真实的。然而,这项贸易计划没能通过埃及而得以实现,因为他太无知了:印度河与尼罗河他都已经见到了,但他还完全不知道两河之间的阿拉伯海。他想在幼琉士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和大河上航行,于是刚从印度返回就下令新建舰队[937]。当波斯人设置在这几条河上的障碍物被拆除后,他发现波斯湾原来是通向大洋的。他需要像过去重新认识印度一样重新认识这个大洋。[938]他下令在巴比伦建造一个港口和兵器库,该港口可供一千只船停泊。为了在腓尼基和叙利亚招募船夫,他拨出了五百塔兰的款项。这些船夫是预备分派到沿岸各个殖民点上的。除了这些,他还修建了许多大工程,主要集中在幼发拉底河和亚述的其他河流上。这一切证明他通过巴比伦和波斯湾与印度通商的想法是千真万确的。

有些人下论断说,亚历山大曾经想在阿拉伯[939]建立自己的帝国,理由是他曾尝试征服阿拉伯。但阿拉伯对他完全是陌生的,他可能在那里建国吗?[940]还有,世上最不方便到达的地方,就是阿拉伯,他建国阿拉伯意味着有一天可能会远离它。即便是成功远征至此的哈利法们,也是很快离开而定居他处。

第九节亚历山大后希腊诸王[941]的贸易

人们在亚历山大征服埃及时几乎不了解红海,完全不知道红海所连通的那个大洋。该大洋一面是非洲海岸,一面是阿拉伯海岸。他们甚至认为没有办法绕过阿拉伯半岛。或者从这一侧,或者从那一侧,曾经有人计划绕行,结果都放弃了。有人说[942]:“在阿拉伯沿岸的南部海上航行,这怎么可能办得到?阿拉伯半岛以北地区曾几乎吞没冈比西斯横穿于此的整个军队;巴比在塞琉古时,拉各斯的儿子托勒密派军队前往增援,路上经历了匪夷所思的困苦,他们只能趁夜里行军,因为白天实在太热了。”

看不到波斯人任何的航海行迹。后来,被波斯人征服的埃及也接受了这种观念,人们对航行领域的无视,达到了极致,不但对提尔人、以土买人、犹太人等航行在大洋上的民族感到陌生,甚至对于那些航行在红海上的人,他们也一无所知。他们原来在航行方面的知识为什么几乎全部丢失,我想到的直接原因是,第一个提尔国和红海附近的若干小国及城邦,被尼布甲尼撒[943]摧毁了。

尼罗河泛滥而形成的那个狭长地带就是波斯时代的埃及,其疆土被两侧的高山夹得紧紧的,还没有到达红海[944]。这就有必要再次发现红海和大洋。应该说,如果没有希腊诸王的好奇心,就不会有这个发现。

希腊诸王先后追溯尼罗河的源头,在尼罗河与大海之间的陆地上,他们捕猎大象,并发现了大海[945]的边沿。各地命名时都使用了希腊文,就是因为在希腊人的时代发现了大海。各地庙宇所供奉的诸神,也都来自希腊[946]。

埃及的希腊人所从事的贸易,覆盖了极广大的地区,红海的各个港口都掌握在他们手里。身为所有贸易国家之强敌的提尔,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世界的中心转向了埃及。埃及当地的古老迷信,并没有给埃及的希腊人带来麻烦[947]。

叙利亚诸王的贸易范围,只限于奥克苏斯河和里海的印度北部,并让埃及诸王去经营印度南部的贸易。人们那时觉得里海是北方大海的一部分[948],甚至怀疑里海是连通大洋的——经过黑海或者某个通向印度洋的东部大海。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行将就木的亚历山大还建造了一支舰队[949]。为了更了解里海,塞琉古和安提奥库斯在亚历山大之后同样投入了极大的关注,派舰队长驻里海[950],并分别发现了一个海:塞琉希德海是塞琉古发现的,安提奥吉德海是安提奥库斯发现的。在里海一带开展的计划,他们都集中投入注意力,却忽视南边诸海。红海已经牢不可破地掌控在他们手里,至于其中原因,可能是前后几位托勒密国王驻红海舰队的功劳,也可能是由于波斯人嫉妒并仇视航海业,而这被他们看在眼里了。那里直到亚历山大去世前不久才出现海员,在这之前,波斯南方沿岸一直不能派海员过去。然而,埃及诸王如果要开展航海事业,可以坐享一切便利,因为他们主宰着塞浦路斯岛和腓尼基,以及小亚细亚沿岸许多地方;只要这些臣民放手去做,他们的航海天赋就会自动发挥出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强制措施。

里海是大洋的一部分,古人的这个观念,现在要理解起来也比较难。一个错误,如果不等到不得不修正的时候,人们就会一直错下去。因此,人们的这个想法,即便遇到了亚历山大和叙利亚诸王的远征,遇到了帕提亚人和罗马人的攻伐,也没有改变。人们对里海的了解,最初只限于南部,并以为那就是大洋,这个观点即便后来沿着里海海岸上溯时也没有改变。那次北上的最大范围,东边是药杀水,西边是阿尔巴尼亚[951]边界。人们之所以认为里海北部就是大洋,应该是因为那里泥泞的浅水区过多而不适合航行[952]。

亚历山大的军队在东边一直达到了最后一条汇入印度河的支流希巴西斯河,所以希腊人在印度最初只在一个相当狭小的地区经营贸易。塞琉古向着印度更深远的地方前进,一直来到恒河[953],又在那里发现了孟加拉湾。孟加拉湾是恒河所汇入的一片大洋。我们今天发现陆地的途径是航海,而前人所发现的海洋,得益于他们陆上的征战。

虽然阿波罗多鲁斯已有记述,但斯特拉波似乎另有看法,他怀疑巴克特利亚的希腊诸王所推进的距离,比塞琉古和亚历山大要远。在东边的进程,巴克特利亚的希腊诸王确实比不上塞琉古,但另一个事实是,他们在南边超过了他。他们航海事业的开端是他们发现锡哲和马拉贝尔的一些港口[954]。我马上要详细讨论他们的这一发现。

根据普林尼所说[955],他们开辟的通往印度的航线,从前往后共有三条:最初一条也是亚历山大的舰队所走的那一条,从锡亚格尔角[956]开始,经印度河河口直到帕塔伦岛。后来的一条航线更短一些,也更为安全[957]。因为需要更少的时间通过,所以普林尼才说它更短。即从锡亚格尔角到锡哲。这个锡哲只可能是斯特拉波所说的[958]、巴克特利亚的希腊诸王所发现的那个锡哲王国。这条航线显然比印度河还要偏僻,因此,为了快速抵达终点,就必须避免总是沿着海岸曲折前进,还要利用好风势。第三条航线始自红海出口处的港口甘斯或奥赛利斯,在西风的帮助下到达慕济利斯,再前往其他港口。慕济利斯是印度航线上的第一个商埠。这条航线商人们也会用到。

可见他们抛弃了起于红海沿着阿拉伯半岛向东北直达锡亚格尔的路线,而是先向西行,然后借着季风的力量到达东边。人们就是在这片海域的航行中发现季风变化的。对古人而言,风在功能上如同一个罗盘,没有季风和信风[959],他们就不敢离岸远航。

至于印度航行的时机,航海家的日志完全证实了普林尼说法的正确性:仲夏出发,十二月底或一月初返回[960]。非洲的半岛与恒河的半岛之间的印度洋一带有两个季风,第一个季风从八九月份开始,风向由西向东;第二个季风从一月份开始,由东向西。由此看来,托勒密的舰队出发并开始返航的时间,也就是我们今天离开非洲和返航的时间。

从帕塔到达苏塞,亚历山大的舰队耗时七个月之久。该舰队出发的时间是七月份,如果换成今天,从印度返回的任何一条船,都不敢在这个月份出海,因为在六月、七月、八月里,两个季风交替变换,不知道风向什么时候就变了,虽有固定的北风,却被常见的风搅乱,结果,沿海地区经常出现恐怖的风暴。这就解释了亚历山大的舰队为什么耗时那么久,因为他们是在七月起航于帕塔勒的,途中经历了许多风暴,前进过程中还有季风的阻挠。

普林尼指出,人们想到,从亚历山大里亚到红海的这段航程若要顺利完成,季风风向改变的当口是可以利用的,于是选择在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动身前往印度。

从印度到红海,大流士耗时两年半[961];从印度河出发到达苏塞[962],亚历山大的舰队经历了十个月,其中三个月航行在印度河上,七个月在印度洋上;后来,只需四十天就可以从马拉贝尔海岸出发到达红海[963]。我们应该注意到,航海业就这样是这样一步步完善起来的。

斯特拉波解释了为什么许多人不怎么了解希巴尼斯河与恒河之间的那片土地,他说那是因为从埃及航至印度的人很少最后走到恒河。我们所看到的舰队的表现证实了这个解释,他们避开那片大陆,就是说,经过科摩罗角和科罗曼德尔海岸、绕过半岛继续前进、最后来到恒河这种航行,他们已经放弃了;在季风东吹时趁机出发,从红海海口来到马拉贝尔沿海的商埠,并长期停在那里。埃及诸王和罗马诸王,都制订了同年里回航的计划[964]。

这就是希腊人和罗马人在印度贸易的规模远不如我们今天的原因。他们那时并不了解如今已为我们熟知的广大地区。况且,我们今天的贸易,是向所有印度国家开放的,甚至可以说,我们的经商和航海也是为了他们。

然而,希腊人和罗马人在这项贸易上相对我们的优势是,他们有更多便利条件去经营。假设我们今天的生意范围只局限在古扎拉特和马拉贝尔沿岸,并等着岛民把商品送到我们手中,而无意探寻南方的小岛,就应该走埃及内陆路线,而不必绕过好望角远航。斯特拉波指出,古人与塔普罗巴奈[965]各民族通商的[966]方式,就是取道埃及。

第十节环非洲航行

我们发现,人们在没有发明罗盘的年代也进行了四次环绕非洲航行的尝试。欧多克索斯为了避免托勒密·拉蒂鲁斯[967]的怒火降临到自己头上,若干腓尼基人受尼科二世之命[968],都曾从红海开始绕非洲航行,并取得成功。沙塔斯普受薛西斯之命,汉诺受迦太基人之委派,从直布罗陀海峡出发,也环绕非洲航行,却失败了。

必须找到并绕过好望角,这是环绕非洲航行的关键所在。航行至好望角,可从红海出发,亦可从地中海出发,前者相比后者距离缩短了一半。从红海沿海岸线到达好望角的航线,比从好望角北上到达直布罗陀海峡的航线更安全[969]。直布罗陀海峡到好望角的航行,直至罗盘发明以后才成为可能,因为罗盘使航行者可以在辽阔的大洋上航行,而不必紧靠着海岸。[970]由此可见,在当时,可以从红海进入地中海,却不可能从地中海进入红海[971]。

既然这个大圈子如此难行,人们就避开它。结果,东非的贸易通过红海经营,非洲西岸的贸易由直布罗陀海峡去经营。这样的航路更人性化。

今天的一部分非洲海岸,从海湾深处的赫卢姆城到迪拉,即巴拜尔曼德海峡,是埃及的希腊诸王首先在红海发现的。另一段海岸,即从马布曼德布海峡到红海口的亚罗马蒂亚角[972],对航海家们而言完全是陌生的。关于这段海岸,阿特米多尔清楚地说道[973],当时的人们知道每个港口,却由于他们是在陆地上发现它们而没有人实际在海上航行过,因而不知道各地方之间的距离。

绕过亚罗马蒂亚角,就来到了大洋上,可人们压根儿不了解这片大洋,这是埃拉图斯特涅斯和阿特米多尔的记述清楚指示给我们的[974]。

斯特拉波生活的时代,也就是奥古斯都时代。此时的人们对非洲海岸的认识,只达到了以上限度。然而,斯特拉波由于不了解所以没有记述在书中的拉普特姆角和普莱苏姆角,却在奥古斯都之后被罗马人发现了,而且一目了然,正是罗马人命名的这些地方。

哈德良和安托尼努斯·皮努斯在位期间,也是地理学家托勒密生活的年代。无论《埃里特瑞安海航行实录》的作者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他生活在比这一时期更靠后的年代。然而,关于已知的非洲的尽头,按照托勒密的记述大约在南纬14度的普莱苏姆角,而《埃里特瑞安海航行实录》则认为大约在南纬19度的拉普特姆角。事情似乎是这样的,托勒密所理解的尽头,是人们已经到达过的地方[975];而《埃里特瑞安海航行实录》的作者所理解的尽头,是人们还没有到达过的地方。

我坚信以上观点是正确的,因为我了解到,只有食人部落环绕普莱苏姆而居。[976]关于亚罗马蒂亚港和拉普特姆角之间的诸多地方,托勒密都有提及,却完全没有提及从拉普特姆到普莱苏姆这一带[977]。在当时,人们已经从印度的航行中获得丰厚回报,因而完全没有兴趣再去尝试环绕非洲航行。罗马人在这一带的航行,看起来不是很多,他们是在陆地上行进时发现了那些港口,如果有一些是航行中发现的,也是船只迷失于风暴中的无心之举。我们今天已经非常了解非洲沿岸了,却还不怎么了解非洲内陆[978],而古人当时的情况正与我们相反。

腓尼基人和欧多克索斯曾成功地环绕非洲航行,这我已经在前面说过,但地理学家托勒密时代的人们肯定会认为这两次航行是滑稽可笑的。据托勒密指出[979],当时的印度其实只是一个湖泊,因为在亚洲和非洲之间,从“大海湾”到普莱苏姆角,中间还有一大片未知的陆地。至于他说的“大海湾”,我觉得就是暹罗湾。古人对印度的认识,是从印度北部开始然后向东,这才有了那片未知陆地位于南方的印象。

第十一节迦太基和马赛

迦太基人所拥有的那部万民法奇特得近乎怪异,它规定:任何外来人只要到了撒丁岛,或者到直布罗陀海峡经商,就一律处以溺死[980]。还有,其政治法居然规定撒丁岛居民不得耕种土地,如有违反,一律处死。这种怪异绝对堪比上一规定的怪异。该万民法为增强自身势力,不惜利用财富的手段;为收敛财富,它也敢于仰仗于自身的威严。濒临地中海的非洲沿岸乃至大洋沿岸,都在它的权势和操控之下。接到迦太基元老院的指令,汉诺在直布罗陀到塞奈这一海岸线上安置了三万迦太基人。他说,大体而言,从直布罗陀到迦太基的路程有多长,从塞奈到直布罗陀的路程就有多长。我们通过塞奈绝佳的地理位置知道了汉诺是怎样安置这三万迦太基人的,那就是只在北纬25度——加那利群岛以南2—3度一段——为他们建立定居点。

在塞奈期间,为了在南方发现更多东西,汉诺进行了一次航行。但是,由于没有准备足够的给养,他在沿岸航行了二十六天之后就无奈返航,结果几乎丝毫没有增进对非洲大陆的了解。他的这次航行,在迦太基人那里也似乎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据希拉克斯[981]说,塞奈以南的海域不利于航行,因为水位变浅,且污泥和海草较多[982]——这是实情[983]。希拉克斯则说,其实汉诺的船队克服了后来的迦太基商人可能遇到的障碍,该船队的六十艘船只配有五十支桨。相对地看,总是存在困难。我们还应该知道,一场探险如果是为了检验魄力和勇气,它所产生的效果就不同于一般的出行。

有关古代航海情况的优秀著作,汉诺的记述就是一例。他的记载剔除了一切虚夸成分,因为那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和作为。凡是伟大的将领,总会简洁平实地记录自己的成果,对他们而言,记述本身并不值得骄傲,开创或带来了什么才是光荣。

汉诺平时就不会有意说惊人的话,在记述航行话题时贯彻了这一作风。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非洲的气候、地质、民俗和风尚,完完全全就是他所描述的样子。人们甚至怀疑,他的航海日志是不是今天的一位航海人所写的。

在陆地上,白天静悄悄的,到了夜里,有乐曲从陆地上传来,能够听出是多种乐器,大大小小的火光散布在陆地每个角落。[984]这是汉诺在载兵船上观察到的景象,而今人的描述同样证实他所言不虚。为了避暑,这些野蛮人白天藏在森林里;夜里为了避免野兽侵袭,他们才点起大火;舞蹈和音乐让他们乐此不疲。

汉诺还描述了一个火山,就是维苏威火山,他描述的每个细节,都完全吻合我们今天所见。有人认为汉诺所记述的另一件事是真的,我们应该保留这真实性:迦太基人杀死了两位身上长着长毛的妇女,因为她们不愿意跟他们走;在汉诺的命令下,她们的皮被带到迦太基。

汉诺的记述之所以弥足珍贵,是因为在有关迦太基人的作品中,它具有纪念碑式的意义。然而人们[985]觉得它滑稽可笑,因为他们在里面是被讨论的对象。罗马人对迦太基人的憎恨一直延续到了他们被毁灭之后,但“迦太基人的诚信是最轻贱的背信弃义”这种说法是获胜罗马人的定论,反之,如果是迦太基人获胜,他们也会这么说罗马人。

甚至某些现代人依然坚持着偏执之见[986]。他们说道:“怎么不见汉诺所记述的那些城市?因为它们早在著作家普林尼的年代就消失了,连一丝遗迹也没有留下。没有全部消失才叫奇怪呢!难道说科林斯或雅典都是汉诺所修筑的城市?”汉诺让一些迦太基家庭定居到那些适合进行贸易的地方,并使之能够免遭野蛮人和野兽的袭扰。但这是短时间内的简单安排,结果迦太基人还是遇到了灾难。非洲航行的暂停就跟这些灾难有关。被屠戮的灾难恐怕是必然的,再不然,野蛮人收编了这些家庭。我还要指出,即便这些城市可能留有遗迹,人们要去寻找它们,也不会前往森林或沼泽。但这些海岸的确出现过巨大的迦太基人居住地,这是希拉克斯和波利比乌斯的记述告诉我们的。汉诺的那些城市的遗迹仅限于此,事实上,整个迦太基本身也几乎只有这些遗迹。

其实,当时的迦太基人,距离财富只有一步之遥。北纬4度、东经15度这个地方的海岸遍布黄金,它附近的海岸也堪称绝佳,如果迦太基人能够来到这里,就能发现这些海岸并开展贸易。那里的贸易即便在今天也比不上当时的贸易重要,就像今天所有国家的财富似乎都败给美洲的财富一样。如果他们能够走到那里,还能发现许多罗马人抢不了的财宝。

有些人关于西班牙财富所说的那些事情是惊人的,比如亚里士多德[987]。如果他说了值得相信的话,那么,迦太基人就算用尽他们的所有船只也装不完他们在塔泰苏斯登岸发现的白银。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一些最常见器皿也是白银做的。狄奥多罗斯还说[988],迦太基人在比利牛斯山也发现了惊人数量的黄金和白银,结果,甚至他们船上的铁锚都装饰着金银。这都是一些不可信的民间传说,以下描述却真实无误:

贝蒂斯河源头的银矿上——银矿在名为“银山”[989]的山上——超过四万的矿工,为罗马人生产白银,日产量为两万五千德拉克马。五十马克约合一法郎,这么算来,其白银年产量就是五百万英镑。这段文字出自波利比乌斯[990],斯特拉波引为己用。如此看来,银山应该就是那时的波托西[991]。今天,汉诺威银矿能够以不足当年西班牙银矿四分之一的矿工数达到更高的产量。罗马人和希腊人如果知道了西班牙的丰富矿藏,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罗马人除了铜矿几乎再无其他矿藏,有银矿也少得可怜,而希腊人所了解的矿藏,只是阿提卡贫乏的矿藏。

据说,一位名叫罗德、经营金矿的侯爵在西班牙继位战争中丧尽家财,来到了扶贫院,他在那里建议法国政府去开采比利牛斯山的金矿,并举了提尔人、迦太基人和罗马人的例子,政府通过了这个建议,于是他得以东山再起[992]。但是,尽管到处搜寻金矿试挖,并多次以先前的实例为证,终究没能成功。

控制了黄金贸易和白银贸易的迦太基人,还想进一步控制铅和锡的贸易。他们用车辆运送铅和锡,从高卢的各个大洋面港口出发,以地中海沿岸的各个港口为目的地。迦太基人派希米尔科去卡西堤里岛建立定居点的目的是绕过中介直接得到这些金属[993],这些小岛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基本上就是锡利群岛。

有人认为迦太基人已经有罗盘了,理由是他们能够从贝提卡航行到英格兰。然而迦太基人的航行紧贴着海岸,这显然也是不可否认的。我认为,要证明当时没有罗盘,希米尔科[994]从贝蒂斯河口到英格兰的航行耗时四个月这一事实就足够了,再给出其他证据也是多余。但这里面有一个著名的故事[995]:航行途中,一个迦太基船员发现罗马人的船只正迎面驶来,为了不让罗马人知道前往英格兰的航线[996],他故意让自己的船只进入浅水处而停住。从中可知两条船是在靠近海岸的水域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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