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1 / 2)
次日伽罗醒来时,枕边已空无一人。
屋内十分亮堂,哪怕有层层帘帐阻隔,也照得人无法安睡。她浑身被车轮子碾过般酸痛疲惫,没攒出爬起身的力气,遂翻个身朝内,掀起锦被盖住脑袋。赖了会儿,脑子里逐渐清明,才忽然想起谢珩昨晚说的话。
锦被豁然掀开,伽罗眯着眼睛看帐外,日头早已升起,隔着纱窗照进来,桌案生辉。
她叫了声岚姑,声音出口才发觉低哑,又叫了一遍。
这回岚姑听见了,暂未招呼侍女,只推门走进来,行至伽罗跟前。
晨光中,伽罗脸上全是疲惫慵懒,眼圈儿都带了淡淡乌青,那双漂亮的眼睛眯着,连睁开的力气都没了似的。锦被松垮搭在她胸脯前,肩头、脖颈、半露的酥胸,落满了暗红的痕迹,她整个人蔫了似的,说话都没力气。
岚姑心疼极了,扶着伽罗坐起,先将寝衣给她穿好。
伽罗半睁眼皮,掩饰都懒得,只低声道:“他呢?”
“太子殿下辰时起身,已入宫去了,吩咐旁人不许打搅,等你睡足了再进来伺候。”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浴房里已经备了热水和膏药,我扶你过去吧?”岚姑温声,将凌乱的床榻稍加收拾,便扶伽罗起身下榻。伽罗腿根难受,半靠在岚姑肩头,强忍着走过去,往温水中泡了半天,才稍稍缓解。
浴桶香汤中掺了药汁,岚姑跪坐在旁边,五指舒张,帮伽罗按摩头皮。
待挪到伽罗肩背,瞧着那些红痕,心里更是叹息。
“姑娘累成这样子,一时半刻缓不过来。待会用完了饭,不如去玉清池泡会儿?”岚姑缓缓帮伽罗揉捏肩膀,将些膏药挫匀,渗入肌理,好早些消了肩背淤肿。
伽罗精神振作不少,咬着牙憋了半天,才恨声道:“从前真没看出来,他就是个禽兽!”
“太子殿下毕竟年轻,身边又没个姬妾,夏日里火气大,只苦了姑娘。这身皮肉娇贵,寻常磕碰都会淤青,哪经得起……”岚姑轻叹。昨晚她瞧着谢珩闯入浴房时就悬心,夜间留意,见外间灯烛始终亮着,直至后半夜,谢珩才吩咐人预备热水。
岚姑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十五岁的姑娘如初绽的花苞,娇柔含露,诱人采撷。谢珩待伽罗情深,能对她的身子着迷,自然是好事——夫妻之间房事顺遂了,旁的什么都好说。
伽罗虽有戎楼做倚仗,毕竟母家式微,需有谢珩疼宠呵护,在东宫的日子才不会难过。
可按谢珩这般折腾,攒了二十年的□□泄闸般卷向伽罗,她这身子,哪消受得起?
岚姑又喜又忧,伽罗回眸瞧见,自知其意。
“昨日北凉来了使臣,想送回去岁掳走的那些人。”伽罗将双臂搭在浴桶边沿,身子舒坦了许多,眼睛也渐渐睁开,“殿下这些天要奉命巡查军务,有阵子没法回东宫了,还能歇歇,岚姑不必担心。”
“当真?”
“嗯。这会儿恐怕已出京城了。”伽罗唇角微勾。
虽说新婚离别令人眷恋,但谢珩不在,她还能偷懒一阵,伽罗竟觉得庆幸。
……
谢珩虽带了战青和杜鸿嘉外出巡查,东宫中仍有韩荀坐镇,诸事皆有定例。
伽罗前些天将该见的人都见过了,而今身子不适,更不宜见客,当日补足睡眠,后面几天的大多时间都泡在玉清池中,缓解身上不适。
她这边既已出阁,傅良绍便奉命仍回丹州为官,戎楼的副手也告辞离去。
这日谭氏来看望伽罗,说起高探微近来处境,不免提起在淮南的时光。不知怎的提起伽罗畏水的事,谭氏便又劝伽罗,让她抽空学会凫水,总得克服心魔。
伽罗闻言,不免提起玉清池。
玉清池是东宫女眷所用,去岁谢珩带伽罗去过一回后,便闭锁至今。直至前两日伽罗身子不适,才吩咐宋澜开了殿门,将里头打扫规整干净,舒舒服服地泡了两回。
而今一提,伽罗当即决定,趁着谢珩不在的这阵子,学会凫水。
夏日炎热,东宫楼台宫阙轩昂壮丽,能避暑的却只有清思园和朗润园,哪怕是芙蓉陵附近有荷池碧水,仍旧难抵酷暑。
玉清池便成了伽罗最好的去处。
每日晨起用饭毕,或是翻书散步,或是入宫给段贵妃请安,待地气热起来,便钻进玉清池里泡着,连同午饭都在那边用过,直至后晌天凉,才回芙蓉陵歇息。
在玉清池里泡的次数多了,畏水之心渐去,遂挑了个会凫水的女官来教她闭气之法。水池占地广,周遭水浅,里头渐深,正中间有七尺之深,伽罗赤脚站在底下,池水会整个没过头顶。
她起初只敢攀在边缘,若非有那女官搀扶,绝不敢往里走半步。慢慢儿胆子大了些,也敢独自往里走几步,只是要岚姑带人守在池边,好叫她心里不发慌。
岚姑甚有耐心,每日陪在旁边。
连着十数日后,伽罗畏水之心尽去,哪怕女官不在身旁,也敢独自走到最深处,蹲在底下闭气泡上片刻,再冒头换气。虽说池子有限,她还算不得学会凫水,却也学了六七成。
伽罗欢喜之余,却日渐觉得疲惫懒怠,茶饭不思。
起初她只以为是天气酷暑以致身子不适之故,后来有天下雨,满殿清凉时仍旧懒怠如故,这才觉出不对劲,召谢珩信重的侍医来诊脉。
那侍医诊过,脉象并无异常,只是比从前体弱了些许,听得是伽罗近日饮食减了大半,因脉象瞧不出端倪,便推断与此有关。不过毕竟是行医多年的人,对着太子妃的贵体不敢疏忽,又细诊了一回,“咦”了一声,向岚姑道:“微臣僭越,不知太子妃近来月事可有异常?”
“正是为此悬心。这个月已迟了三天,没有动静。”岚姑面含担忧。
侍医听了,只是沉吟。
岚姑在旁瞧着,暗暗心急,等了片刻不见他出声,又问道:“月事推迟,莫不是……有喜了?”
“说不准。”侍医如实回答,“倘若真是殿下有喜,这会儿脉象也未必显露。况以微臣所断,太子妃这脉象,并非喜脉。”又细问了几样旁的事情,才算是有了把握,“如此看来,太子妃这是宫寒之症,只是时日不久,才无大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