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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心不在焉。

伽罗没再多说,闭口随他慢行,走了几步,见谢珩仿佛又在沉思,偷偷抽回手臂,放缓脚步。谢珩有所察觉,侧头见她在整理衣衫,满脑子想的还是白日的事,也未留意,继续慢行。走了几步察觉不对,一回头,却见方才还在身旁的伽罗已不见踪影。

他一怔,目光四扫,但见石径空荡,夜风低徊。

因他两人每晚饭后都会挽臂散步,谢珩嫌旁人烦,每回都不许人跟着。

此刻,荷池对岸侍女正依次点亮宫灯,此外别无他人。旁边树木阴翳,没在夜色中,黑睽睽的摇动,却不见人影。

“伽罗?”谢珩叫了一声,没听见她回答。

东宫腹地不可能出意外,显然是她顽皮心起,躲藏起来的。

谢珩收回心神,暂将琐事抛在脑后,往回走了几步,目光迅速扫过道旁。自幼骑射练出的眼神如同鹰鹫,哪怕天光昏暗,也不放过一草一木。不过片刻,就见道旁槭树摇曳,底下堆了两人高的假山,巉岩峻峭。透过孔洞罅隙,里头昏暗难辨,但在假山洞口,却露出一角海棠红的绣裙,极不起眼的挂在地下藤枝上。

狐狸尾巴!

谢珩心中一笑,才要抬步,洞中狐狸似是察觉,轻轻一拽,将那裙角收入洞中,只剩草叶轻颤。

抬出去的脚步硬生生转了个弯,谢珩陡生几分童心,绕过假山,往别处寻觅。

伽罗藏身洞中,唇瓣紧抿,从狭小的孔洞望出去,只能看到谢珩的腰腿长衫。她强忍着笑意,尽量缩成一团,见谢珩绕到别处,遂往左右观察,想寻个适宜偷瞧的孔洞,还没得逞呢,忽觉洞中光线更暗,诧然回身,就见谢珩不知何时绕到了洞口,躬身钻了进来。

不待她躲藏,谢珩已伸臂揽住腰肢,将她拽进怀里。

光线昏暗,四目相对,她的眼底盛满调皮笑意,谢珩原本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因他身高腿长,矮身进洞时,发间甚至还沾了洞顶藤上的枯叶。

伽罗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抬手将枯叶摘去。

“殿下不是去那边了吗?”

“攻敌不备,出其不意。”谢珩在她唇上啄了啄,“避过耳目藏在洞中,意欲何为?”他故意在她耳畔吹气,趁着洞内昏暗,手掌隔着单薄衣衫,径直游移向下,在她腿间软肉捏了捏。随即跨前半步,轻易将她抵住。

伽罗背靠巉岩,笑得妩媚,低声道:“殿下觉得呢?”

娇软身段故意往他胸前贴过去,檀舌扫过谢珩嘴唇,双臂藤蔓一般,绕在他颈间。

谢珩身子微僵,怀抱猛然收紧。

假山紧邻荷池,他当然不会真拿她怎样,方才不过吓唬,哪知伽罗会反守为攻?这般姿态,跟先前的羞窘躲避稍有不同,哪怕只是软语呵气,娇躯在怀,也令人心中砰然。咫尺距离,他盯着伽罗,见她含笑睇他,眼波微荡。

“以为我不敢?”谢珩咬牙沉声。

“当然——”她眼波微挪,忽然“哎呀”一声,脸露羞窘。

谢珩在外摆惯了端贵威仪姿态,只当是有侍女经过,下意识松了怀抱。整个身子霎时紧绷起来,他定了定神,摆出沉肃姿态回头望外,就见伽罗已从他怀里溜出,快步出了假山洞,旋即回望,对着他吃吃发笑。

外头天光更暗,除了隔水微明的宫灯,除了美人红裙,哪还有旁人身影?

竟是诓他!

谢珩跨步出去,目露懊恼,碍着远处往来的宫人侍女,只牢牢攥住伽罗手臂。目光对峙,他故意沉着脸,伽罗却全无畏惧,踮起脚尖将他发髻理了理。

如花笑靥,狡黠目光,像是月光穿透云层,明亮温存。

谢珩瞧着她,终是忍不住一笑。

“这就对了。”伽罗伸手在他眉心抚过,“外间的事再怎么烦心,总不能时刻愁眉苦脸。这儿是芙蓉陵,又不是昭文殿,烦心的事,暂且抛开不好吗?查案的事既然安排了下去,总不会立刻就水落石出,发愁着急也无用。”柔软的指尖滑过眉心,最终搭在他肩头,掸去落灰。

谢珩瞧着她,欲言又止。

查案的事,他并不着急,逐一排查下去,总能有线索。

他方才出神,是为别的事。

父子俩自入主京城以来,政事上毫无罅隙。端拱帝对他信任,谢珩亦竭尽全力,才能在那等颓势之下,步步为营,夺回朝政大权。谢珩始终觉得,比起其他相互提防的父子君臣,他们曾共经患难,有所不同。直到发觉东宫已不似从前牢固,他才明白,骨肉猜忌,难以避免。哪怕端拱帝安插眼线,并不是怕他篡位,谢珩仍旧为这般手段感到愤懑。

从此之后,君臣父子,行事说话恐怕难如从前那般毫无顾虑。

更何况,端拱帝安插眼线是为了对付伽罗。

先前伽罗留书逃出东宫时,他曾觉得她是杞人忧天,顾虑过重。

而今,端拱帝的行径,却如一记重拳落在他脸上。

他愧对伽罗,为他未能践行的诺言。

种种思绪翻腾,父子罅隙却难以宣之于口。谢珩握着伽罗的手,暂时不提这些,只陪她散步赏景,摘了含苞荷花,回去后看她作画。

当晚,谢珩心绪甚好,在床榻间酣畅淋漓地报了假山戏弄之仇。

……

虞征在家中被刺,不止谢珩意外,朝堂许多重臣也都为之意外。旋即,女官宋澜因意图谋害太子妃而被严审问罪的事,也迅速传到端拱帝和段贵妃耳中。朝堂之上,端拱帝已开始布置围剿徐公望的事,这节骨眼上东宫意外频频,难免令人不悦。

不出所料,这日早朝过后,端拱帝便留下谢珩说话,顺道叫徐善派人去请伽罗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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