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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目光锋锐,神情冷凝。

无需任何铺垫,他沉目盯着宋澜,冷声道:“为何受人唆使?”

“殿下明鉴,奴婢真的不是诚心要……”宋澜还想求情,脸上忽然一凉,杜鸿嘉的黑沉长剑触及脸颊,带着森冷寒意。

她惊慌抬头,瞧见谢珩不耐烦的神情,霎时明白其意,不敢再废话,忙道:“虞征说,只要我按他给的药方,想法子混在太子妃日常衣食中,就能令太子妃难以受孕。时日一久,殿下求子心切,会……会另择侧妃。他认得占卜官,会帮我说话……”

“他说你就信?”

“奴婢起初不信,但虞征说,殿下娶太子妃并非真心实意,只是有西胡国相撑腰,为形势所迫,并非真的爱重,更不愿太子妃怀上孩子。他还拿着按太子妃的脉象开出的药方,奴婢想,他既能拿到这药方,背后必定另有高人,也许是太子殿下授意……”她嗫喏了下,不敢直视谢珩,苦求道:“奴婢是一时糊涂,才会受他唆使,求殿下恕罪!”

“虞征可说过他背后是何人?”

“没有。他只是说,他背后的人权势煊赫,可保我荣华富贵。奴婢也有过猜测,只是不敢确信。”

“说。”

宋澜仍旧跪着,声音微微发抖,“虞征娶的是姜郡主的姑表妹妹。从前奴婢也曾听说贵妃娘娘有意让姜郡主进东宫,因她是我表姐,我也曾探问其意,她十分仰慕殿下。后来京城的那些流言我也听说了,前次姜老夫人带着郡主来给太子妃问安时,她很冷淡,想必心存不忿。奴婢想……会不会是她……”

“姜琦?”谢珩皱眉。

“这只是奴婢的猜测,毕竟姜相位高权重,郡主对殿下仍旧心存敬仰……”

这揣测令谢珩意外,遂给杜鸿嘉递个眼神。

杜鸿嘉间间翻转,在宋澜腮下游过,带出一串血珠,又厉声道:“姜相为国分忧,那是皇上册封的郡主,含血喷人,罪加一等!”

“奴婢不敢欺瞒!这只是奴婢的揣测,事实如何,还需殿下明断。奴婢只是想剖白诚心,为殿下稍稍分忧,若能助殿下查明事情,也算恕奴婢之罪。”宋澜哀声。

谢珩斟酌沉吟。

他对姜琦知之不多,但仅凭姜琦之力,就敢买通虞征加害伽罗,又肆无忌惮的灭口,总归不太合理。姜谋固然有些野心,姜瞻却老成持重,更不可能纵容姜琦做这种事。

他暂时不提姜琦,只道:“你跟虞征,如何传递消息?”

“奴婢去家令寺或药藏局时,曾与他碰见。他只给了方子,让我设法达成,那之后就不曾见过。”宋澜跪伏在地,听谢珩厉声问她是否属实,忙磕头道:“奴婢不敢欺瞒殿下,绝无半字虚言!”

谢珩盯着她,脸色十分难看。

宋澜跟虞征之间并无人传递消息,昨晚宋澜被审讯,虞征随即遇害身亡,显然是那幕后主使怕事情泄露,提前灭口。

这消息会是如何传出?

战青派出的人不会有差错,那几个下值的侍卫也都是亲信,东宫防守严密,有人私自出入,不可能毫无动静……他拧眉沉吟,猛然醒悟方才的疏漏——因京兆衙门的人断定虞征是卯时将尽时遇害,跟下值侍卫出宫的时辰相差不大,当时他和战青,都下意识觉得应当是下值的侍卫所为。

但其实,还有一拨人出入东宫,却不在监门卫的薄册上。

负责巡查内外的清道率!

宋澜被提审,整夜未归,她身旁的侍女察觉异常,将此事告知清道率的人,那人借巡查之机递出消息,外间接应的人赶往虞征家,挑着时辰加害,一旦他真的被误导,这事儿便再难查清。

倘若真是如此,能插手东宫侍女的,还能有几人?

谢珩不愿相信,这般猜测却令他心寒。

他旋即问宋澜,她身旁侍女是否有异常,宋澜对此一无所知。

……

回到昭文殿,谢珩便将查问清道率的事交给了杜鸿嘉——清道率人数不少,夜间分了两队在各处巡查,不可能挨个提审。只好明察暗访,连同京兆衙门挖出的线索一道,推测真凶。而至于传递消息的侍女,伽罗嫁入东宫时,段贵妃曾派了许多人过来侍奉,这些人厮混宫闱多年,大多消息灵通,做事隐蔽,排查起来并不容易,也未免太张旗鼓。此事闹得太沸沸扬扬,于伽罗无益。

这事儿颇棘手,也急不得,杜鸿嘉自去办,谢珩端坐在长案后,肃容沉思。

至晚间回到芙蓉陵,向伽罗说了白日的事,叫她不必惊慌,他自会查明实情。

他虽未挑明,伽罗却看得出来,谢珩是在怀疑段贵妃。

段贵妃膝下并无子嗣,身后也没有强势的父兄可倚仗,能在宫中煊赫,全凭端拱帝的礼遇。她能将乐安公主哄得服服帖帖,自然不是蠢笨之人,怎会看不出,这天下终会握在谢珩手中?得罪未来皇帝,于她而言没有半分益处。

何况,倘若是段贵妃,她为何会选虞征?

这位虞征有何特殊之处,能令她安心托付?

伽罗理不出头绪,只将疑惑告诉谢珩,待饭毕,如旧同他散步。

浓夏时节,白日暑热,到了夜间,才能觉出清凉况味。芙蓉陵一带是女眷居住,屋宇陈设格外别致,池中荷叶相接,周遭柳丝低垂,绕水慢行,风送荷香。

伽罗身上衣衫单薄,青丝高挽,修长窈窕。

谢珩还记挂着白日的事,目光扫过芙蓉陵附近的宫殿屋舍,脸色沉肃。从昨晚提审宋澜后,他便似穿了铠甲,沉默少言,时常沉思,恐怕不止是在考虑如何查出实情,更是为端拱帝和段贵妃的手段气恼。

伽罗觑着他,见他眉峰紧皱,神情隐然冷厉。

“荷花已经含苞,也快开了,”她挽着谢珩手臂,随手摘了荷叶把玩,“岚姑很会酿酒,到时候摘花酿些荷花酒,殿下觉得如何?”

“嗯。”谢珩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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