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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

谢珩派了两拨人出去,一波前往株洲查段氏的身份,另一波则前往虞征曾任职过的地方,查探关乎其母亲的记录。

消息递回之前,谢珩仍如往常处理政务。

伽罗倒是忙了两天。因谭氏要南下去收高探微的骨灰坛子,她年事渐高,加之路途遥远,伽罗担心途中有恙,除了安排人随行,也请了郎中跟着南下,方便途中照料。送走谭氏之后,又给傅良绍去信,说了此事。

半个月后,虞征的事,有了确切的消息。

虞征在调入东宫之前,曾在四地任职,最初两处因他官职低微,没留多少痕迹,后来两处留存了薄书,上头记录跟姚谦说的并无出入,其父是北地富商,母亲是株洲段氏——显然,吏部的薄书真的被人篡改过,意图掩饰。

关乎段氏身份的消息也随之报来。

——段氏的父亲是株洲一位县令,与宫里的段贵妃是堂姐妹。段贵妃当初入王府时,是惠王麾下的臣属所赠,出身不高,只得了侍妾身份,在王府默默无闻。若非惠王妃意外身故,她又因待人和气跟谢英娥投缘,恐难有出头之时。后来惠王被迁往淮南,昔日臣属或贬或散,进献段贵妃的那位官员也被问罪充军,发配往荒寒北地,杳无音讯。

自谢珩父子入主皇宫之后,段贵妃代掌六宫事,因母族寒微,难有助力,端拱帝未曾特意提拔过,在外人看来,段贵妃并无半点外戚能够倚仗。

就连谢珩都没想到,眼皮底下的清道副率,竟会是段贵妃的侄子!

他将消息看罢,脸色铁青。

在书案后怒容站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往麟德殿而去。

……

麟德殿中,庄重如旧。

端拱帝前日兴致颇好,特地带着段贵妃、乐安公主和贺昭在上林苑散心赏景,谁知回来途中陡降暴雨,宫人送伞不及,稍稍淋了片刻。他自回京后劳心劳力,龙体本就欠安,被雨一淋,当即染了疾。好在而今时气热,太医精心调理,这会儿身体渐愈,只是还不敢松懈。

谢珩进去时,端拱帝才喝罢汤药,拿水漱口。

见了他,随口道:“今日不是要出城?”

“儿臣本打算出城,碰到些事情,特来请教父皇。”谢珩恭敬拜见,瞧着端拱帝的脸色,“父皇才喝完药,要去内殿休息吗?”

“不必。”端拱帝摆手,“这会儿精神不错。你特地入宫,是为何事?”

“为虞征的事。”

自那回麟德殿之后,父子俩私下里几乎从未提过虞征,此刻谢珩提起,语气颇肃。端拱帝眉心一跳,令徐善出去伺候,旋即起身,踱步往窗口处去透气,“虞征的事,京兆衙门查出来了?”

“京兆衙门怕是查不出那刺客。”谢珩跟在身后。

端拱帝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临窗设了短榻,明黄锦缎包裹,有日影参差投射。

他坐入其中,抬眉看着谢珩,若有疑惑。

谢珩伸手入袖,取出个线装的小册子来,双手呈于端拱帝,声音略微僵硬,“儿臣虽捉不住凶手,却查过虞征的底细。父皇请看,前面几处是虞征从前任职时的薄书,最末这里,是如今吏部留存的薄书。父皇觉得,有何不同?”

“无甚区别。”

“虞征的母亲是株洲段氏,从前的薄书都有提及。按说吏部更应注明,却只字不提段氏,父皇不觉得古怪?”谢珩站姿挺拔,脸色微沉,不待端拱帝推托,续道:“儿臣心中疑惑,亲自去验看吏部薄书,发觉这一页,其实被人篡改过,虽故意做旧,却与原本的薄书稍有不同。吏部薄书何等要紧,父皇觉得,谁敢肆意篡改?”

端拱帝不应,盯着谢珩,四目相对,哪能不知其质问之意。

他轻咳了声,“还查出了哪些?”

“查过这位株洲段氏的身份。”

“查明白了?”

“出身、亲眷、经历,已悉数查明。父皇想听吗?”

“不必。”端拱帝的脸色,不知是何时冷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谢珩的能耐,不管此刻将尾巴收得多干净,假以时日,总能察觉端倪,渐渐挖出实情。只是没想到,谢珩会查得这样快,而且是从株洲段氏那不起眼的线索。

篡改薄书虽无铁证,段贵妃密召虞征时也无人察觉,但谢珩既然怀疑至此,再掩饰否认也是徒劳。

端拱帝沉默瞧着谢珩,随手将那小册丢开。

“从王府到皇宫,儿臣竟从不知道,段贵妃还有个侄子叫虞征,还当了儿臣的清道副率。父皇想必早就知道了?”

“当初是因他才干提拔,别无他意。”

“那么宋澜的事呢?倘若真如父皇所说,是姜谋所为,他敢刺杀四品官员,篡改吏部薄书?哪怕是段贵妃,她跟伽罗无怨无仇,平白无故,何必费尽心机对伽罗下毒手,要断了伽罗的子嗣?对付儿臣的意中人,于她而言,有害无益。”

“不至于断送子嗣。”端拱帝冷声打断。

“那方子的效用,侍医都跟儿臣说过!”

“那他可曾告诉你,那药并非绝育的方子,三五年内虽不能有孕,停了药调养几年,便与常人无异!”

“并非绝育,就能肆意用在弱女子身上吗!”谢珩的怒气陡盛,声音拔高,“是儿臣先钟情于她,是儿臣执意求娶,追到洛州将她拦下。她原本能在别处享尊荣安逸,是儿臣将她困在东宫,委曲求全!儿臣娶她,是为爱护疼惜,不是让她被人加害,担惊受怕,损及身体!执意强求的是儿臣,违背父皇心意的也是儿臣,父皇有怒气,不论如何惩罚,儿臣都甘愿领受。但是父皇,你曾答应儿臣,不会为难她。”

“朕没为难她。”

谢珩气狠了,脱口就道:“那你还指使人用那下三滥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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