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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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粼竹阁内凤尾森森,深夜起了一股寒雾,等杀墨将君瑕最后一箱衣物收走之后,静得只剩下小皇帝一个人了。

但不知为何,从前呼后拥,到眼下独身一人,这感觉竟然不坏。赵清走到君瑕的书桌处,方才与皇姐说话时,他便已在收拾书卷,但眼下还没收完,遗留了几本,页边泛黄,大抵是旧书他不愿意要了。

赵清拾起一本,“《论语》?”

这书他五岁开始读了,不说倒背如流,却也不能更熟悉。赵清信手翻了几页,发觉君瑕留了几张纸折角,赵清愣了愣,见四下里并无人迹,便翻了出来,里头有朱砂描红。

——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忍则忍,但有些事不能忍。这道理赵清比谁都明白,还有几页他不想翻了,信手拿起另一本,外封上隶书题着《前朝野史遗录》。

看着也是挂羊头卖狗肉,赵清翻阅起来,只有几页谈到了前朝,大多是大周朝开国以来的故事,赵清也没有仔细翻。他拿起了最后一本,则又是稀松平常,一本《国手札记》,记载历任国手的一些名局名手的,赵清对围棋没花大工夫,棋待诏也形同虚设,但他手一捏,却发觉不对。

厚度不对。

赵清怔了怔,从这本书里翻出了一封信,油纸封红,色泽光靓如新。这信是近来塞进去的。

“君瑕给朕留的信?”

他趁着左右无人,轻巧地将信取了出塞入衣兜里。

夜里落了雨,天气转凉,秋霖霢霢,本是阴晴无定,这雨又来得急,嘈嘈切切地于鳞鳞千瓣瓦砾间敲了整宿,雨后池塘涨了水,将浮桥湮没了。

剩下一丝潮润温柔的气息,缠绵缱绻。

耿直蹚过水去,亲自将赵清背了过来。他下来的时候,君瑕和赵潋正在前院树密雾浓的池塘边饮茶对弈,宛如神仙眷侣,偶尔相对会心一笑,满目温柔。

赵清想到君瑕留的那几本书,有些惊奇。很显然这一切是要瞒着皇姐进行的,他对皇姐的确像是一往情深……也许他也知道皇姐向着太后,有些事不便在她眼前说破?

那紫粉也是这样,两人极有默契地瞒骗了赵潋。

赵清哼了一声,正要走过去,耿直却在身后喊住了赵清,“皇上,您打算养病到几时才能回宫?”

赵清嗤笑,“不论是宫里,还是朝里,都有太后打点得井井有条,朕身子骨不好,还回去让太后牵绊费心,岂不是不孝之子?”

小皇帝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

耿直摸了一脑门汗,“是,是。”

赵清负手道:“还是如此好,皇姐这里朕住得喜欢,再留几日,等太后命人来接了,朕自回宫。”

如此甚好,耿直也直点头,心道皇上到底是有分寸的,不会玩得太过火。要真与太后扯破了脸皮,眼下拥立他这个皇帝的还不知能有多少人,势单力寡,恐有不逮。

冷雨之后,草丛叶间泥土翻起了潮湿味儿,赵清踩着尖细且长的秋草过去,秋水泛起鳞光,早桂子也怦然绽出了蓓蕾,幽香清甜。

赵潋回头一看,笑着挥手召他过来,“阿清,帮皇姐看看这局棋。”

赵清心道,找朕也没用,你我加起来也远不是君瑕对手。

他扁着嘴走了过去,耿直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赵清这时已不想朝政之事,安心做他的懒散皇帝,与姐姐姐夫下了两局棋,一局都没赢,他耐心不够,索性不来了。

赵潋怕他无聊,信口问了一句:“阿清,你带人抄了地下场,抓了不少人,都审得如何了?”

赵清看了眼沉润如玉、低眉敛容的君瑕,飞快地瞟过一眼,便收回目光,“交给太后处置了,朕不打算再过手了。”说罢,他又坦坦荡荡地在赵潋心口扎了一刀,“朕可再不敢得罪太后,再被太后关禁闭,闷出病了难受。”

赵潋的脸色微微僵住,她抬起头看了眼耿直,递了个眼神,两人一般无奈。

棋下完了,赵清嫌无聊,又扑在赵潋的前院里捉知了玩,这个时节,知了大多枯死,固执地扎根在树上,要能捉下二三十来只,倒是能饱餐一顿。但赵清要爬树,吓坏了耿直等人,忙不迭跟在赵清身后,爬树下水,鞍前马后。

赵清一来,整个公主府都活泛起来了,杀墨添了茶水,赵潋给君瑕满杯,笑吟吟地望着他,“其实皇上还是孩子心性。”

君瑕但笑不言。

恰逢柳黛也回来了,从外头采买回来一些素菜,拿下去要给君瑕炖一锅鸡汤。赵潋为给他养身体,喜好在汤里撒上一些中药,喝下去满嘴苦味,但赵潋每回都亲自监工,不喝完不让走。

以至于君瑕一见到柳黛,目光便总有几分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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