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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颇带玩味地瞧着她,忽然笑了笑,仿佛嘲讽,继而看向谢珩。

“本宫已派人查问过你身边侍女。”谢珩声音冷沉,烛光下眉目冷峻,眼神严厉,“太子妃所用玉清池药浴中的药汤被调换,用的正是这些药材。对此,你有何解释?”

“太子殿下明鉴!奴婢伺候太子妃时,特地请侍医查过其中药汤,都是按着药藏局的方子熬制,绝无半点差错!”宋澜当即跪地俯首。那些药汤早已倾倒殆尽,宋澜有恃无恐,声音里尽是委屈,“奴婢自入东宫,时刻恪尽职守,尽心侍奉殿下。倘若药浴中药汤有变,岂会不察?殿下尽可派人去查,那些药汤,绝无差池。”

她满声恳求,哀哀抬头,姿态惶恐可怜。

谢珩声音陡厉,“战青亲自派人查得,岂会有假!”

宋澜大惊,脸色霎时变了。脑海中迅速回想旧事,那些天谢珩和战青等人都不在东宫,用药时也无旁人,全是她亲自做的手脚,怎会……她知道谢珩身边的卫官做事向来隐蔽,心里实在没底,不由偷瞧谢珩神色。对上谢珩冷厉的目光,陡然双腿发软。

心里如有鼓擂,那般神色令她畏惧,先前的镇静荡然无存。

宋澜想开口辩解,声音都变了,“殿下明察……”

“战青——”谢珩将她神情变化皆收眼底,心中有了答案,不再耐烦审问,待战青进门,便吩咐道:“宋澜谋害太子妃,即刻褫夺官位,带出去严审。”

说罢,拂袖起身,带着伽罗出殿。

宋澜犹自跪伏在地,连声恳求,“殿下明察,奴婢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殿下!”她几乎手脚并用,随着谢珩的脚步转身,跪朝殿门哀求,却没半点用。

谢珩怒而离去,脚步没半点迟疑。

残存的侥幸霎时落空,宋澜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自擢入东宫,她便是女官之首,自恃身份,颇存傲气。谢珩虽性情冷厉,令人敬惧,却从未苛责过她,甚至可算客气,她也自认高人一等。女官侍奉久了留为太子侍妾,这在东宫中从不少见,她也一向以为,待谢珩有了正妃,看她侍奉勤谨,会按例留下。夜深人静时,她窃喜过,幻想过,甚至谢珩新婚时,期待她也能有那样的一晚。

然而此刻,脸上却仿佛被人重重扇了一掌,打得她从梦中惊醒。

惶恐畏惧,耻辱羞愤,宋澜瘫在地上,无所适从。

战青冷眼瞧她,退后半步,召来两名侍卫,将她带走。

……

审讯之事,于战青等人而言,实在不难。尤其是对宋澜这等已被褫夺官阶的女子。

次日清晨,审讯结果就递到了谢珩案头。

对于在玉清池药浴中做手脚,企图损伤伽罗身体的事,宋澜供认不讳。至于其背后主使,出乎所有人意料,宋澜供出的是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虞征,东宫右清道副率。

清道率府的职责是掌管内外昼夜巡查,在太子出入时率人清道。

谢珩出入时甚少用仪仗卫队,更无需清道之人,是以清道率府除了内外巡查之外,甚少做旁的事情,卫军不多,日常庶务也都向太子詹事禀报,除了主率外,甚少到谢珩跟前晃悠,品阶虽只比战青差半级,在东宫的地位确实悬殊。

昨晚宋澜吐出幕后主使时已是深夜,战青未敢打搅谢珩,因虞征官职不低,他没有谢珩的吩咐,不能随意征调审问,便只派了两人去虞征住宅外盯着,只等今晨禀报过后,再做处置。

谢珩听罢,肃容沉吟。

这审问的结果着实在他意料之外,又同战青确认了一遍,战青说,因事关重大,他用的手段颇狠,宋澜将她跟虞征往来的事说得十分详细,但除了虞征之外,并无旁人。战青查问过她身旁的侍女,并无出入,证词应当可信。

谢珩当即命人召虞征来昭文殿。

谁知刘铮亲自走了一遭,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说虞征平常都按时上职,今日却还没来,更不曾告假。

谢珩旋即命战青亲自去虞征家中召他,带回的消息却令众人震惊——昨晚睡前还好生在家中读书的虞征,不知是遭何人暗算,竟然已毙命,躺在榻上,呼吸俱无。因昨晚战青只是安排人盯着虞征,侍卫只盯了虞征惯常出入的正门,没见任何异状。

东宫副率在家中遭人暗算,谢珩立即命京兆衙门彻查。

衙门验过虞征的身子,断定他是吸了毒粉窒息,丧命的时辰,大约是卯时将尽。毒粉并不罕见,凶手是跳窗而出,没留下半点踪迹。京兆衙门派出了极有经验的老手去查案,一时半刻,却没半点收获。

谢珩得报,脸色更加阴沉。

虞征之死,跟昨晚宋澜被提审的事必有干系,可见东宫之内,已不是从前的铜墙铁壁。

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插人手,又会朝着伽罗出手的,放眼整个京城,能有几人?

更何况,先前段贵妃召伽罗入宫时,特地叫御医为她把脉,明目张胆。

谢珩脸上阴沉如腊月寒冰,当即命人去查昨日傍晚后出过东宫的人,除了几位在詹事府处理政务到深夜的人和战青派出的侍卫,监门卫有记录的却只有卯时换值后出宫回家的侍卫。那几名侍卫都是谢珩亲自挑选,在昭文殿外值守候命,算是他最信重的人。

战青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当即跪地请罪。

谢珩倒未怪罪,只叫战青排查一遍,不可疏漏,也不可错判。

而后,带着杜鸿嘉,往审问宋澜的石室而去。

……

石室之内,宋澜面色苍白,蜷缩在短榻角落,气色极差。

昨晚战青严审之下,她已将隐情和盘托出。谋害太子妃是重罪,以谢珩的狠辣手腕,哪怕未必会立时取她的性命,也绝不可能轻饶。原本锦绣辉煌的前程陡然断送,宋澜甚至觉得,比起背负罪名被驱逐出东宫后苟延残喘,她宁可谢珩立时下令将她杀了。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念头,能活着,谁真的愿意去死?

是以看到屋门被掀开,刺目的阳光下,谢珩大步走来时,宋澜立刻滚下短榻,扑跪在地上。她身上仍是女官的打扮,发髻却乱了,战青昨晚曾动过小刑,衣袖间沾了些血迹。比起先前的端庄姿态,这般神貌实在过于寒碜,宋澜却已顾不得,抬头仰望谢珩,眼中惊恐,“殿下,殿下饶命!奴婢只是受人唆使,一时昏了头,绝不是要加害太子妃,殿下饶命……”

剩下的声音噎在喉咙中,她瞧着陡然抵在跟前的冰冷尖峰,下意识后避。

杜鸿嘉执剑而立,眼神钉子般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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