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遗谋篇 第圆六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 呼啸凶阁风声唳(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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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难道这煅花蕊石加在这里不妥?怎么会把不妥的东西放到皇后的药里!”皇帝一袭话,葶苈却并没有惊慌,反而是孙庭芳头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回皇上,皇后娘娘排出的是黑血,也就是说娘娘体内有血淤,压迫血管才造成了刚才的流血不止,所以这煅花蕊石加在这里排出一定的淤血是没有问题的。”太医丞回到。

“但是,如此大的量,证明这煅花石蕊在炮制的过程中,杂质并没有去干净,或许里面有石英砂,”葶苈说到看了一眼孙庭芳,“这样的煅花蕊石是下等的,价格远远低于正常的,石英砂进入体内就会破坏创面。”

“你是说在皇家的御药房有以次充好的药?”皇帝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太医令,“孙庭芳!”

伴着一声咆哮,那太医令被吓得把碗一丢扑腾一下原地跪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摆在明面,傅太太后有些尴尬,谁知孙庭芳跪步而且一把抱住了傅太太后裙裾的下摆,苦苦哀求:“皇…皇上,太太后其实这样的状况微臣也是不知啊!御药房采办的银子和标准都是一应发下去的,采办验收并不是微臣过手。微臣…微臣也只是对照记录核实账目而已。微臣冤枉啊!”

听孙庭芳这么一说,皇帝侧目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这也是一层道理。下旨的心思,当下倒是缓了几分。

“况且,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况并非无治。皇后娘娘排出的是黑血,并非鲜血,所以只需要在关元、中极、膈俞、胃俞、足三里、阴陵泉、中都、三阴交等处,施以子午捣臼之法,配合艾灸方能止血化险。”葶苈听孙庭芳如此说到,已然知晓这个太医令为了保命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烧艾之法,一般的御医考进太医院都很年轻很难临床接触,因为这在宫里是犯禁的事。一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艾灸灼烧龙体或主子都视为不详,二来为女主艾灸,女主必然长期裸露身体。

孙庭芳一番话说完,见皇帝迟迟没有反应,孙庭芳又道:“若说起烧艾,臣曾经在民间行医,太医院中无有他人比臣深谙此法,若皇上、太太后认定臣疏忽失察之罪,还请让臣将功折罪。”

所以说老臣不等闲,若狡狐有连环。孙庭芳一句句的话语似乎已然将大事化小,且只要皇上认定了烧艾之法,那么他便大有机会脱罪。

事情到了此处,葶苈不免有些心惊,若说赵太后不管什么原因想要扳倒孙庭芳,按照这样的部署,显然不会料不到这一层,不然陈见月断断不会让葶苈加入这煅花蕊石。想来也颇为奇怪,赵太后行事诡秘,但在自己知道的事情里似乎从来都是因势利导,怎么会用傅玲珑的性命来谋算?若是孙庭芳并没有如此好的反应辩才,那么皇帝一发落,自己是不会艾灸的,孙庭芳用艾灸来做赌注,想必其他的太医也不会太熟练,那傅玲珑不就性命堪忧了?

“海螵蛸是没了,怎么孙大人的好记性会认为下官的煅花蕊石是来自御药房?”就在此刻,似乎赤血党是要准备收网了,只听陈见月在殿门外冷冷的说出了这样一句。

“见月,此话怎讲?若不是来自御药房,那与孙庭芳就没有多大干系了不是?难道在太医院兴风作浪的另有他人?”皇帝不解的问到。

陈见月一番话说的似隔岸观火一般,语气轻描淡写,似司空见惯:“皇上大可问问太医丞的伏大人,素日御药房若是有紧急找不到的药都是从哪里来?御药房有哪些药是常年缺货的,最近御药房可还有这煅花蕊石?而这药的来路里有多少以次充好,又有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此言峰回路转,若说是与孙庭芳相关,事情到这里只欠燧石一击,便可起火,所以太医丞,似乎是个最好的突破口。皇帝似乎听出了其中的猫腻,转头问向太医丞:“伏龄,你来说!”

自从葶苈中毒事件时,葶苈便知道这太医丞似乎是个在人品和医术上都较之更为可靠之人,所以若赵太后想要借这个事情让这样的人上位,也未必不可能。

见那伏龄上前,看了一眼孙庭芳并没有立刻说话,许是在思量着怎么说,能将这罪名坐实,不然这样的揭发不如不说,不然还有后祸。这位老医士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开了口:“回皇上的话,这煅花蕊石,因为有一定的环节目翳的功效,所以宫中年迈的主子门用的多,太医院的御药房,并不是每次都能取得到药的。取得到的倒也都是好的,只是时常没有。就如同一些其他的药材一样,取用的多的,也会时常没有,但御药房出去的都是好的。”

“不要绕弯子,直说,”皇帝刚刚端起茶盏想听伏龄的说法,听到这样一句虚虚实实的,不免生气,立刻放下茶盏,大力的拍了一下案角,“若是在太医院取不到又当如何?什么质量?”

“若是取不到,只能从太医院的采办费里取了钱,向药监购买宫外的药材。大多都是下等品,但价格却是上等品的一倍。”伏太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伏龄,你也说这是向药监购买,这关庭芳什么事呢?”傅太太后此刻似乎觉得事情有所转机。

“回太后的话,”伏太医想傅太太后一拜,既然话已经出口,断然也没有回头的必要了,“刚才孙大人也说往来账目都是他经手,所以银子怎么划拨,去了何处,孙大人最清楚。”

“伏龄!你…!”孙庭芳怒目圆睁的盯着伏太医。

“那庭芳把钱直接划给了不良药商也未可知啊?”傅太太后絮絮说道,那太医丞便没有再语。

反而是陈见月接过了话头:“微臣斗胆请问太太后,若您上集市,明明知道商人卖的东西不值,您会付钱吗?况且,太医院的俸禄能有多少?不妨请司寇大人去查查孙大人的宅邸。这孔方兄可是没有长脚的,不会自己来。”

“陈见月,你这疯狗,简直是在含血喷人!”孙庭芳听到要查宅邸似乎有些慌乱了。

“哟,”陈见月鄙夷的笑了笑,有些戏谑,“我就这么一说,孙大人别急着穿鞋啊。不然我们把货主叫来对质?若是他哄抬物价,皇上便治他的罪可好?”

话到此处,孙庭芳已然避无可避,对质,自然可以撒谎,但没有买卖交易,值得赔上命的道理。孙庭芳似乎强撑着的一口气突然尽数泄了出来。

“没话说了?”皇帝斜眼看了看太医令,道,“来人,拉…”

“不好了!皇后娘娘的血流得又多了!”只见屏风后面钩珏急忙忙的探出了头。

“皇帝,朕看,还是延缓发落吧,如今这艾灸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不妨就给这个老狗一次机会。”傅太太后说到。

“这艾灸之法,当年丁太后也行过一次吧。”伏太医一言,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说是破鼓众人捶,事已至此,自是没有给孙庭芳再翻身的道理,太医丞似乎很明白,一句话出,葶苈只见皇帝的目光盯向了陈见月:“见月,我记得当年为太后烧艾的,是你。”

陈见月眉目低垂,淡淡的道了句:“微臣如今只是个吃空饷的戴罪之身,处方都没有权利,更别提这针石火灸了。”

尘封的往事,久了,便被人忘却,如同月夜的待霄草,年年的春天,它自是开在月下,并非不显眼,只是没人会去注意,一旦看见,那便是一株优昙,如何深沉的暗夜,也无法掩盖。而这株月见草,幸运的等到了这个机会。

只见皇帝盯了盯孙庭芳,思考了一阵,缓缓开了口:“传朕的口谕,丹砂案已有定论,即刻起恢复陈见月处方之权。原太医令孙庭芳,克扣药草,以次充好,侵吞国帑,借医道之名而行谋害之实,削去官职,数罪并罚,也不必交给司寇了,明日辰时斩首。”

斩首?这旨意来的如雷霆倾泻,不过其中有亮点葶苈并不十分明白。丹砂案为何?这“借医道之名行谋害之实”的罪名从何说起?

“太太后,太太后救我!”此时,孙庭芳如垂死之鸟,挣扎着死死的拽住了太太后的裙裾,几乎将傅太太后扯倒。

“反了!”傅太太后连忙慌乱的拉着自己快要被孙庭芳整个扯下的翟衣,被这一幕也是气的不行,换下了素日慈蔼的面容,失态非常的指着一众侍卫吼道,“还不快拖出去!”

只见又上来几个侍卫,其中两个用木杖击打在孙庭芳的桡骨上,那一刻之前还是太医令的人,现在挣命之际,手上虽然吃疼,却没有松开,反而是用力一缩手,那将死的人力气之大,将翟衣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碎帛玉裂之声之大,满殿惊呼。而孙庭发的手生生的握着那片碎步被拖出了殿门。

傅太太后此时才说:“无用的人自是不必留着,可有些人,皇帝未免留的太久了。”说罢带着息夫姥姥和一众宫女拂袖而去。

“好了,闹也闹够了,该办的也办了,见月,可以开始了吧?”皇帝见太太后愤然离去的背影,微微虚了虚眼睛,下令到。

“皇上的话,那是自然,”只见陈见月转头对葶苈和伏龄道,“这针艾上药一起,两双手是忙不过来的,还请两位搭把手。”

并未等两人同意,陈见月便从孙庭芳留下的药箱里取了针囊和艾条转身过了屏风之后,葶苈与伏龄两人互看了一眼后,伏龄便也跟了进去,葶苈不知道此举是否妥当,自己身为文官,居然越过了一众太医被陈见月点名去帮忙,未免有些招摇,这不是明白了说陈见月瞧不上其他的人吗?转眼看向了皇帝。

“去吧,不妨一试。”皇帝对葶苈柔声道。

葶苈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跟着也转进了屏风之后。不知是否在外面已经是习惯了那些血味,刚才在外面并不觉得的血气,进到内室,仿佛陡然加重了十倍,熏的人胃里一阵翻腾。葶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那个女子,面目苍白,连唇色也如鹿角霜一般的发灰,竟然真有些似暮春的碧桃一般,柔弱无依。喘气深重,而入气若丝,竟是三魂已去了七魄。而此刻她的下身,被一床杯子盖着,正有黑血从被子的下方缓缓渗出,被子下,是用软垫固定的双腿,正分开蜷起,钩珏一味固执的用白布擦拭着她主子的双腿间流出的黑血,一张张的白布进了被子,一张张的血黑色的布又甩在盆子里。

床头点着一盏续命灯,灯火恍惚幽微,映照着钩珏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整个屋里除了拧布的滴水声,就是侍女们低声的啜泣。

只见陈见月走到床头,将傅玲珑的手从被子里取出,搭了搭脉,嘴中发出了一声嘶,转头道:“心跳缓和,体质虚弱,可以用艾灸。伏大人,请您在关元,中极、膈俞、胃俞四处为皇后施针,入肉两寸,务必请一针到穴。”

伏龄的针法也不枉太医丞之位,认穴准确,下针有度,四处均是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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