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第七章 坠落的终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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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族联姻时,只用一个礼拜的时间去准备是绝对不够的。照理说应该先向所有贵族亲友发送喜帖,但是如此仓促之下,连通知喜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尽管如此,茂原家仍急着将婚礼完成,也许是因为贵子的任性,也可能是种不给真琴时间反悔的强硬手段。

在无法广开席次大宴宾客的情况下,只能邀请最亲近的亲戚来参与这场经济型的婚礼,至于喜宴,择期再办。

一周前,也就是由纪乃逃跑那天,吉朗跪求真琴,希望能够陪他到婚礼当天。

真琴在听说了阁楼里所发生的事之后,对吉朗的要求当然再三婉拒,但是在千寻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总算答应了吉朗。

真琴不断回避的这场婚礼,如今必须举行得如此匆忙,一想到真琴的心情,吉朗心中就闷闷不乐。

由于真琴的牺牲,客户遭到冻结的帐户也即时解除。银行则是以作业上的严重疏失导致客户们的损失为藉囗掩饰,还汇了赔偿金到各公司的户头里去。

而佐仓家债额的利息部分也免除了,这种减少的幅度简直是暴利。公司也托此之福得以喘息,干部们虽心有不甘,但事实上,也卸下了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然而不难想像,真琴本人在这一周内寝食难安,因此吉朗恳求真琴,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陪在真琴身边。

当然这也是为了另外一个世界所作的打算。这场婚礼究竟会不会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走向,没人知道。在那个世界已经两年没过面的麻琴与吉朗,在这里却是以主人与女仆的身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光就世界背景而言就有如此差异,因此单就这场婚礼而言,实在无法断言贵史与麻琴的距离是否会就此拉近。

只不过,正因为无从得知,所以才想隔开他们。既然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在无法直接保护麻琴的情况下,就算是间接也好,也要尽自己所能让她远离一切灾厄。

终于,结婚典礼就要

春生一边捻下捧花上的花瓣,一边怨叹。不停地摘下瑕疵花瓣的她,脚底下已铺上一层花瓣地毯,再过不久捧花就要变成捧茎了。

在她身边的吉朗,不小心将头纱勾在椅背上,又不小心地用力拉了一把,外国制的高级蕾丝就这样裂了一大块。

喂,吉香,你这样太随便了啦,要像这样才行。

春生丢下捧花,抓起头纱边缘就是一扯。看来要顶着这个出嫁,需要无比的勇气。

她会要我们赔钱吧。

贵族不会说这么肤浅的话吧?

千广你觉得呢?

快好了好了,大功告成。

千寻咬断缝衣线,把针搁在一旁。她手中的是用以撑起裙摆的衬裙,本来想下几针让它蓬得更好看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全部缝在一起,这下根本不能穿了。

啊啊,我忘记把浴巾放到大小姐房间的浴室里去了呢。

千寻这句话故意讲得毫无抑扬顿挫,就像念台词一般,而吉朗也点点头说:

好像只有毛巾大小的抹布耶。

梳子柄也折断了说。

是这个缘故吗?不久之前她们就一直听到有如破晓鸡啼般的尖锐吼声。佐仓家准备好的新娘准备室为两房并连,吉朗们待的这间客厅跟浴室并不相连。由于贵子不准任何人进到寝室,还把门上了锁,因此不管她怎么叫,众人也赶不过去。

你看啊,她会不会光着身体冲出来呢?

应该是会出来啦,不过她大概只开得了锁开不了门吧。

千寻话才刚说完,就听到清脆的开锁声,接着门被激烈地拍响。

快给我拿浴巾过来!还有新的梳子!怎么搞的嘛,没有一样东西是好呀啊!

春生听贵子一喊,马上将门大力打开,还急到连敲门都给忘了,似乎还撞到了门后的贵子。用褪下的衣物遮着身体的贵子,满脸通红地冲回浴室去。

千寻答对了,那么,我就去诚心诚意地伺候她吧。

那我也去洗衣间拿条毛巾给她吧,不过要从东边绕过去。

明明是要去与准备室同在西翼的洗衣间,千寻却往东翼的楼梯走去。吉朗强忍着笑,把装过三明治的盘子放回托盘上。那些虽然是贵子说她肚子饿了才为她做的,不过上餐时她本人还在浴室里,因此女仆们便拿来大快朵颐了。只是就这样不理她也太明日张胆了些,只好回厨房请八千代重做一份。

今天打从一大早就是这种调调。

为了贵子所必须准备的一切事物,都交由女仆们各自的独到见解来处理。

千寻的构想虽然能够让大家宣泄不少怨气,但只是这样还不足以中止婚礼。

这一切只是为了要激怒贵子而已。

然而这就是千寻想要的作战成果。

举例来说,那些捧花和礼服,是无法出去见人的。这场作战的第一期望就是,让大发雷霆的贵子去拜托男爵延后婚礼。要是能够一口气调整到跟三个月后的喜宴一起举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这项计划除了争取时间之外也还有其他目标。

贵子在婚期敲定后仍然不、正因为婚期敲定了,才更想除掉真琴的青梅竹马吉香这根眼中钉。她的憎恨,或者说是嫉妒,可不容小觑。

只是替贵子动手的由纪乃已无法出入佐仓家,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异母姊妹出现,因此千寻推测,贵子大概已经没有像由纪乃那样听话的棋子了。

手中没了棋子,就无法使出强硬手段。最轻松安稳的作法,就是与真琴结婚,名正言顺地成为佐仓家女主人时,把吉香扫地出门。到时就算真琴反对,但贵子已成了佐仓家的一份子,没那么好说话。

这么归纳下来,想必贵子是为了今天的到来才肯忍气吞声。

倘若今天她结不了婚呢?

再加上元凶就是吉香呢?

贵子的忍耐极限被一步步逼向绝路,届时肯定会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忍无可忍的贵子,也许会亲手攻击吉香也说不定。真琴自然不在话下,如果这一幕让男爵、担任主婚人的佐仓家顾问律师、公司职员等等第三者看见的话,也许就能成为改变现状的契机。

为了铺下计划的诱饵,吉香的人身安全将受到威胁,这就有赖春生及千寻的保护。虽然作战不可能百分之百顺利,但未雨绸缪总好过空等。

吉朗是如此坚信着的。

什么都不做会比较好这种应对方式,他连作梦都没想过。

吉朗拿八千代特制的三明治回到贵子的房间,还客气地敲了敲门。由于春生留在这里,应该不会只有贵子一个人在,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没关系,你进来吧。

吉朗被千寻叫了进去,可是却没看到贵子。通往寝室的门也敞开着。

奇怪,她人呢?

还用说吗,她看到礼服差点气疯,说要再叫一件过来,跑去书房借电话了。

看来能争取到几个小时就不错了吧,三个月果然太难了

你看这个房间,花瓶被拿来砸烂泄愤了呢。

收拾着寝室内残局的春生耸了耸肩,把花瓶的碎片倒进垃圾桶里。

本来想说要是跟你直接遇上就不妙了,要跟着贵子出去的,只是要应付她的怒火实在是累死人了,还好你没碰到她。

要是不慎让贵子和吉朗独处的话,这作战就成了泡影。吉朗在感谢上苍之后,把三明治放上桌,春生一看便噗嗤大笑。

这女的真很没有三明治运耶!一起吃掉吧。

刚才嚷嚷着说会发胖的又是哪

喀喳,一道金属声响起,这是众人所熟悉的上锁声。三人都待在客厅,因此浴室跟寝室的门都没有上锁,三人面面相觑。千寻冲到门边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糟了!

门怎么拉也拉不开,门把也只是空转,完全地被反锁在房内了。而门锁不管从内外,都必须cha进钥匙才能够开锁,所以没有钥匙的话是打不开的。

这房间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就是主钥,放在真琴的书房,另一把则交由千寻保管。而千寻在与贵子进房时,把钥匙放在门边的板子上,想当然耳,是被贵子给拿了出去。

此时从门另一侧传来贵子高傲的尖笑,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临时起意,不过还真被她摆了一道。

我们被关起来了吗?

看来好像是这样。

千广,还有其他的出口吗?

能到走廊上的就只有这里,另外的就是

千寻指着面对庭院的窗子。在一楼的话纵身一跳就出得去了,只不过这里是二楼,到地面还有些距离,冒然跳下去肯定挂彩。

糗大了。

怎么办啊千寻!那个女的会把我们关到婚礼结束耶!

只是这样就好了。

哪里好啊!?

代替千寻站到门边的春生,双拳使劲往门上敲打。然而整块原木裁下的门板相当坚固,这点程度的冲击是绝对不可能打开的。

美桥的人马上就会帮我拿礼服过来了呢,以后你们的新工作也交给他们处置,在他们赶到以前好好把地板擦干净吧!

厚厚的门板,似乎也挡不住贵子的尖锐嗓音。

(竟然派那么恶质的人来送礼服嗯?新工作?)

千广啊,她刚才说的新工作是指

既然是美桥兴业帮我们准备,环境大概还不错吧。

春生见千寻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身体微微颤抖。

那、那不就惨了吗!

惨了是指那里不是钱庄吗?对吧?

所以不可能让我们在里面工作啊!?一定会被抓去卖的啦!

抓去卖!?

女人被推下火坑抵债的事,就算是与负债无缘的吉朗也时有耳闻,也晓得所谓的钱庄与**场所大多有着密切的关系。

吉朗的脑中,正播放着自己在各式各样**场所穿梭的影像。在酒店倒酒的公关小姐,在俱乐部里身穿萤光女仆装,或者是在浴室里待上一整天等等。

这么说来,被开除的话就得去做泰国浴女郎!?

不要给新工作环境的人添麻烦就好。

不是这个意思啦!

啊、不过真琴少爷绝对会阻止这种事发生吧。没错,少爷他不可能会准的。

那也要他事先知道啊。

千寻语带双关,让吉朗开始回想贵子说过的话。

美桥的人马上就会帮她拿新礼服过来。在他们出现之前,把吉朗等人关在这里,不是要他们整理地板,也不是怕他们去妨碍贵子。

而是要瞒着真琴,确实地把三人交给美桥兴业的人啊!

虽然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袭击吉朗那个男的一副流氓样如果来的尽是那种狠角色,就算内心是男的,但实际上只有女性力气的吉朗等人绝对没有胜算。

也许会被打晕或是灌药,然后被无声无息地带走。等到真琴发觉,三人早已被卖到异乡的红灯区,而且还是那种有门路才进得去的地下营业场所。若事情发展到了那种地步,不仅真琴束手无策,连女仆们要自力逃出都有困难。

这样的话,得赶快从这里逃出去!

不过,从阳台能够下到庭院里去吗?这么高

要是有条绳子的话,或者是

千寻话头一落,便将窗帘边的捆绳扯下,但单凭这房间里的金黄色捆绳,要作为救生索从房间里垂吊下去还嫌太短。于是千寻又取下另外一边的捆绳,将两条绑在一起,并抓住两端试着用力拉扯。

这样子不行啊,千广!阳台下面没有可以踩的地方,只能用两只手撑住自己的重量啊!而且还没固定住,要这样子直接爬下去,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照吉香你想的当然不可能。不过,要把一端绑住的东西垂下去还办得到。

绑住求救信吗?

怎么可能。总之赶快拿床单还是浴巾想办法全部绑成一条,刚才争取到的时间最多只有几个小时,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事到如今,非得运用手边一切手段不可了。

吉朗点点头,把寝室内的床单及枕套等寝具一件件撕开,春生扬起窗帘后猛力扯下,千寻则拿着布剪不停地把它们裁成适合的大小。

要将厚度质地各有千秋的布料搓成绳子,比想像中要困难多了。尽管女仆们在平日劳顿锻炼之下,肌力比普通女高中生强上不少,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搓得紧实可是一件苦差事。

茂原邸离这里大约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若美桥的人一开始就在那儿待命的话,时间其实所剩无几。

三人汗流浃背地默默赶工,甚至连围裙都用上了,才终于搓出一条歪七扭八的救生索。

做、做好了

赶上啦!

还没完呢,从现在开始才是逃脱的关键。

千寻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动静,接着把刚出炉还热呼呼的救生索其中一端绑在阳台扶手上。

那最后是要绑什么呢?

当然是人啊。一个人绑在这里,另外两个帮她垂降下去,这样就算没地方踩也不会直接摔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一个人逃出去的话就能拿主钥过来了!

之后只要不让贵子发现,平安回到这里的话,其余两人就能直接从门口出去。之后再通知真琴,即可免除解雇或下海之灾。

垂降的人虽身负风险,但也获得了逃脱的机会。就算来不及拿回钥匙,使得留在房内的两人被美桥的人抓走,在外头的人还是能逃出生天。

这么说来人选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体与内心都是纯正女性的春生。

那么,就让春生

不要,绝对不要!吉香你不是知道我有惧高症吗?

春生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含泪说道。虽然吉朗不知道这件事,但这反而让他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朋友。

(这么说来,晴生也说自己不能搭玻璃帷幕的电梯呢)

对、对哦。那就让千广

从体格来看,我想你才是最适合的。

我、我去?

千寻与吉朗身高差了十五公分。吉朗胸围虽然是三人之中最大的,但是体格却最为娇小。也许就算春生没有惧高症,千寻也会选择吉朗吧。

老实说让你一个人去我还真有点担心。来,裙子卷起来。

什么?

现在分秒必争,把裙子像这样卷好。

咦咦咦咦咦

吉朗慌忙地提起被千寻猛然拉高的裙摆,接着千寻将救生索穿过吉朗两腿之间并卷在腰上,简直就像在裙子上加穿了兜裆布一样。吉朗大腿上的吊袜带也大刺剌地曝光,身为一个女孩,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副丑态。

到地面之前你就忍着点吧。

我知道。

吉朗在千寻催促之下,坐上了阳台的扶手。然后千寻将蜷曲在阳台上的救生索,绑在脸色发青地一小步一小步接近阳台的春生身上,而春生用双手分散背上的救生索重量,再以自己的体重撑住。

同样地在春生身后背着救生索的千寻,依序凝视着面前两人。

最重要的,就是你自己的安全。不需要冒险回来这里,知道吗?春生,你也了解吧?

嗯,明明吉香处境最危险,我们却爱莫能助。要是有什么万一,你一定要逃走哦。

我怎么能!

贵子的目标的确是自己。只不过,明知如此仍不惜违背真琴留下,却是出于吉朗的任性。若是吉朗乖乖迁住到别墅,千寻也用不着策划出忤逆贵子的作战计划。若是如此,或许贵子也不至于采取如此强硬的手段。

吉朗!

这一喊让吉朗猛然抬起头来。春生一脸错愕,但千寻却丝毫不以为意地注视着吉朗。

你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

你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的?

为了保护真琴少爷。

觉得逃命可耻的话,就想想什么是你最重要的使命,以及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事!

继续被关下去就无法守护真琴,同样的若是被贵子逮到,被美桥的人绑走,更是永远无法守护真琴。

也就是,无法守护麻琴。

(千广)

在春生面前喊出吉朗的本名,也是为了将他唤醒。吉朗阖上嘴,默默地点了头。

小心点哦,吉香。

同样地,吉朗什么也没多说,对春生点头示意后,将身子地移出阳台外缘。腰间的救生索,传来千寻与春生手中所凝聚的力量。

要跳啰。

吉朗往扶手奋力一推,毅然决然地将双脚投向空中。

***

一阵寂静莫名地笼罩在佐仓家。

尽管婚礼会场中设有茂原男爵、双方律师,以及佐仓公司所有职员的席位,但似乎每个人都只是留在客房或会客室里,静待那一刻的来临。

唯一令人不安的,就是无法掌握贵子的位置。但无论如何,吉朗都要赶在被贵子发现,以及不请自来的客人现身之前,到书房将主钥拿到手,并潜回另两人所在的房间。

他摸了摸阵阵抽痛的腹部,也就是刚刚被救生索绳结紧勒住的位置。因体重而越扯越紧的绳索让吉朗几乎窒息,但是他从阳台缝隙间看见两人身影之后,又咬紧牙关撑了下去。

她们俩的手都破皮了吧,背部大概也被救生索磨得又红又肿,也许还会招来明日一整天的肌肉酸痛也说不定。吉朗所受的苦,不知比她们轻松几十倍。

最后,凝望着吉朗背影远去的千寻,眼底的蓝色清澄得惊人。仿佛吉朗誓将取回主钥那份信念,也深深传达到他的心里。

(我绝对会回来救你们的!你们等我!)

一楼的走廊连个人影都没有。虽然吉朗想趁现在冲进书房,但说不定贵子就在哪里。

吉朗小心翼翼地横越了大厅,踏上前往书房的路。虽然踮步移动他早已习以为常,但在起脚瞬间,鞋底所发出的细微响声依然令人相当在意,吉朗只能祈祷着贵子不是个顺风耳。他花了足足两分钟,才抵达平时从大厅不用六十秒路程的书房。

(里面有没有人)

吉朗竖耳皱眉,全神贯注地聆听书房内的动静。为了强化隔音效果,书房的门板比其他房间还加厚了许多,除非刻意放声说话,声音绝对不会漏到外头去。假设只有贵子一个人待在里面,外头几乎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接着反手握住门把,并灌注全身的力量。只要一点一点地转动,应该能够不发出声音,能在就算里头有人也不会注意到的情况下,将门开出一条缝隙。

吉朗好像在抵抗门把里的弹簧似地,缓慢地施力转动门把。尽管过程十分吃力,然而一旦就此收手便前功尽弃。

一丝抗力传入掌心,门把已无法再转下去。吉朗在心里暗骂差点大意松手的自己之余,将门微微拉开。

(希望没人在)

主钥还没找到吗!!

(不会吧!?)

吉朗被冷不防地冲进耳里的怒吼吓得缩起身子,那是茂原贵子的声音不会错。

在那当下吉朗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贵子不可能知道他会来找主钥,所以应该只是虚惊一场。

贵子的吼声之后,紧接着敬畏地答话的,是十分耳熟的声音。

平常都是放在这里的。就在桌子抽屉里

(由纪乃!?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阁楼事件后,这一周来全然不知去向的由纪乃,竟然就在书房里和贵子交谈。尽管吉朗有种想看个仔细的冲动,但只要一开门就极有可能被对方察觉,只好拚命忍住。

那么,平常都放在这里的钥匙今天怎么不见了?快给我解释清楚!

这、这个我想、大概是管家带出去了。

那确实是由纪乃的声音,只不过语气比过去怯懦不少,简直换了个人似的。实在不像是爱护妹妹的姊姊,以及仰慕姊姊的妹妹之间的对话。

这时,吉朗脑海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勾起了些什么。

(这种对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到底是在哪儿呢?)

像由纪乃奉承贵子这样的情节,不知已见过了几回,但上下关系如此严格的对话一次也没听过。尽管如此,还是让吉朗的脑海激起小小的涟漪。

管家?是指东金吗?那他现在在哪?

我想,他正在会客室忙着招呼客人因为、人手、不够。

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几乎将由纪乃诚惶诚恐的支吾答覆掩过,还伴随着物品倾倒的声音。

(她拍桌子时把文具盘翻倒了吗)

特地为了让真琴能够顺手取用而排列整齐的文具,如今已凌乱不堪。一想到每日悉心整理的书房受到如此糟蹋,便让吉朗对贵子的怒气急速上升。但现在他得暂时忍耐,将精神集中在分析两人的谈话内容上。

正如由纪乃所言,府邸内能应付婚礼的人手的确不足,因为这时所有女仆都不见了踪影。由于八千代必须坐镇厨房,能让客人们呼来唤去的只剩东金一个。而由纪乃所陈述的这项事实,在贵子耳里听起来却分外讽刺。

(主钥不在这啊那直接找东金先生比较快。)

再继续冒险贴在书房门边偷听也只是白费力气,赶在两人还待在这儿时找出东金,将主钥借到手才是上策。

就在吉朗念头一转,准备将门轻轻靠回之时,贵子再度大骂:

真是受够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没用啊!?我不是指钥匙的事哦,那个下贱的女仆你也没处理好不是吗?

(她都帮你弄到杀人未遂了,说她没用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没有要帮想杀了自己的由纪乃辩护的意思,不过贵子这话也说得太过分了。吉朗停止动作,继续侧耳倾听,然而由纪乃并没有回答。从她对贵子的畏惧推断,应是默默地接受了贵子的苛责。

(只因为杀不了人就要默认自己没用啊?真是)

想起贵子捎给由纪乃的信,就有点为她抱屈。由纪乃对信中的甜言蜜语毫不存疑,一心一意只想要讨义姊欢心,甚至毫无怨尤地为了义姊一再对吉朗出手。

然而贵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不禁同情起由纪乃的吉朗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

真琴少爷他父母的事也一样,只要你让他们受点伤,没想到你却要了他们的命害我的婚事被什么服丧的鬼藉口延期半年,这又是谁的错!?你说啊!

是由纪乃是由纪乃的错。

真琴的双亲在半年前的车祸里不幸过世。

由于车祸当天,司机东金正好有事外出,真琴的父亲秀清与其妻子赶着出门,便亲自驾车外出。

宅邸正对面这条通往干道的路,和吉朗的世界相同,一路环绕着山边下坡。而秀清的车随着坡道逐渐加速,导致他在最后一个弯道失事。

司机碰巧不在时发生的急事,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为何秀清在下坡时没有踩煞车呢?

(不会、吧)

不只是吉朗的遭遇,就连真琴双亲的死,也和由纪乃与贵子有关。

(真琴少爷!)

真琴是为了什么才承诺这场婚礼的呢?都是为了保护公司,才肯牺牲自己,接纳贵子。

吉朗或者是说吉香,只是一名女仆,就算遭到其他女仆迫害,身为主人的真琴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然而,真琴理应不会原谅,也没有理由去原谅杀了他双亲的人。

在盛怒之下,吉朗眼前一片鲜红,冻结的血液开始沸腾狂奔,但这却让他握住门把的手产生瞬间的松弛。

喀恰一声,门栓跳了出来,门板也因吉朗一慌,撞上门框而微微反弹。

(糟了!)

谁!?

吉朗被贵子这么一惊,赶紧起身逃离现场,头也不回地,直往北冲进惯用的储藏室。

(希望没被看到)

像这样躲在一旁偷听被人发现,简直和在电玩店那天如出一辙。只不过那时是被当场抓包,所幸在晴生搭救之下躲过一劫。然而现在晴生不在身边,春生也和千寻一起被关在二楼。

倘若吉朗行踪曝露,她们俩的处境也许会更加危险。就算想救出她们,只要拿不到主钥,吉朗也无计可施。

(抱歉我一定会去救你们的!!)

屏住气息仔细一听,吉朗发现有两个人的足音往楼上走去。女仆们已经全被关起来,所以能在府内闲晃的,不是东金就是前来参加婚礼的访客。贵子和由纪乃想必是要去二楼客房找窃听贼的吧。

吉朗悄悄打开储藏室的门,往书房对面那扇对开的门真琴的寝室移动。真琴应该在这里为了婚礼做准备,不、应该是为了等他身边的那名女仆来为他更衣,才会待在这里。

吉朗连敲门都省了,直接将手搭上门。果然不出所料,为了等吉朗到来,门并未上锁。吉朗快速溜进寝室并轻声把门关好锁上,独自坐在房间深处的真琴见状立刻站了起来。

你到底在

不要出声!无论如何,拜托您现在不要出声!

吉朗压低音量,食指立在嘴唇前。平时绝不允许如此放肆的真琴,也察觉到吉朗神色有异,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而吉朗也点头回应,并深呼吸两回,但此时身后的门把却频频震动发出声响。

真琴少爷?

贵子的声音让吉朗不禁昨舌。

真琴少爷,我有话想跟您说,请问您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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